在回去的路上,冯天强差点没一脚踹死冯一帆。
冯仪顺因为受了伤,被徐楚怜先一步带走了,如今他们一台马车走在干涸的土地上,扬起了一阵飞尘。
“你他娘尽给老子惹事非!”
冯天强憋了一肚子火,在马车里连踹了冯一帆好几脚,边踹边破口大骂。
出乎意料的是,冯一帆竟然一声不吭,默默地承受着,一来二去的,冯天强心就软了。
“现在县主你是不用再想了!”
冯天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你妹妹那边……再想想法子吧!”
今日傅迟虽未松口,可那个叫林挽的丫头看起来是个耳根子软的,她既收了房产地契,总归算得上是个能说话的。
古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林挽既收下了,那便是要做点什么的。
“孩儿……有法子了。”
冯一帆开口时,桃花眼里闪过了一丝狠戾,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朝冯天强行礼道:“烦请父亲给京都的那位大人递信函时说一声,京都通缉的那位要犯,如今就在韶州。”
冯家的人都走了之后,魏昭迎也按捺不住了,质问魏胤,道:“这次若不是傅公子过来了,冯家都快骑到爹爹头上来了,如今爹爹为何还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清和夫人眉心一凝,低喝了一声:“昭迎慎言!”
“娘,我说错了吗?”
魏昭迎不管不顾,攥着拳头,“爹爹就算再怎么失势,那也是朝廷御封的侯爵!冯家一个小小的商户,爹爹行事凭什么还要顾虑到他们的感受?”
“昭迎!”
清和夫人肃了神情,起了身,看了魏胤一眼,道:“此事我们回侯府了再议。昭迎,日后你不许再随便来这里了!”
“娘!”
“不许再说了!”
清和夫人喝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成天有家不归,像什么话!”
魏昭迎被一贯温柔的母亲斥了一句,委屈得紧,又看了眼一言不发的魏胤,心中气不过,冷哼了一声,跑出去了。
“昭迎!”
清和夫人忙要去追,却被魏胤制止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随她去吧。”
“老爷!如今是个什么形势,老爷心里还不明白吗?”
清和夫人急了,看了眼魏昭迎离开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这个节骨眼上,老爷怎么还能由着昭迎的性子来?”
魏胤没说话。
等了一会儿后,傅迟进来了,向魏胤和清和夫人行了礼。
“傅公子。”
半晌后,魏胤突然唤了他一声,神情有几分凝重,声音却听不出喜怒,道:“住在此处的第三个人,是不是也该让老夫见一见了?”
……
魏昭迎一口气跑到河边,用力地将脚边的石子踢进了水里。
那石子在河面上溅起几朵水花后,便沉进去了。
一时间,魏昭迎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一股郁结之气,无处可撒。
“真是气死我了!”
魏昭迎冲着河那边大声吼了句,还是觉得不痛快,转身对着河边的一棵小树一阵狂踢,踢得脚踝生疼,方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生着闷气。
没过一会儿,林挽过来了,同她一样,一脸的郁闷。
可见到魏昭迎后,那情绪就收敛了几分。
“阿挽——”
魏昭迎看到林挽,心里的火气也压下去几分,但看到她缠着绷带的右手后,那火焰又腾地一下窜了起来。
好半晌后,魏昭迎才憋出来一句,“你手还好吧?”
她不是没看到那天的情形,林挽手掌溢出来的鲜血都滴到冯一帆脸上了,铁定伤得不轻,怕是一时半会儿拿不了剑。
“没事的,县主。”
林挽冲魏昭迎扯了抹笑,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两人各怀心事,一阵沉默。
片刻后,林挽才低下眸,轻声说道:“县主,回去吧。”
魏昭迎微微一愣,跟着就听到林挽说:“回你自己的家,那里更安全。”
“阿挽!”
魏昭迎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可是我娘同你说什么了?”
林挽摇了摇头,沉默了一阵,方才缓缓开口说:“祁少爷如今是朝廷通缉的钦犯,你跟我们呆在一起,不好。”
“还有……”
林挽深吸了一口气,垂眸,“我一直瞒着你……其实,我也是……朝廷要杀的人。”
魏昭迎瞳仁一震,不可思议地望着林挽,好半晌后才嗫嚅着喃喃了声:“怎么会……”
“县主,我姓林啊……”
林挽屈着双膝,双手轻攥着搭在膝盖上,抿了抿唇,轻声说:“我姓林,是林征的孙女。”
林征!
魏昭迎倒抽一口冷气,双目圆瞪。
她不止一次听魏胤提起过这个名字,但每次提及,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旁人听了去,落人口舌,招致杀身之祸。
她也知晓,如今父亲之所以会失势,之所以会畏畏缩缩的连一个商户都不敢明着得罪,就是因为他曾拜林征为帅,随他一起征战过西南!
林挽……竟然是林征的后人!
想到这里,魏昭迎暗暗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地听着林挽劝她回魏家。
末了,她转身拎住了林挽的衣领,大吼了一声:“你这蠢货!”
林挽懵了懵,跟着就听到魏昭迎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句话,“同是忠烈之后,你以为我魏昭迎就是个是非不分之人吗!”
“县主?”
“闭嘴!不准再用这样低人一等的语气叫我‘县主’!”
魏昭迎低喝道,“林挽!你可是骠骑大将军的后辈!不应当是畏畏缩缩的!”
林挽愣住了,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轻声道:“我还以为你会……”
“我会什么?你以为我会因为你是林家的人就记恨上你吗?”
魏昭迎松开林挽,冷哼了一声,别过头,“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林挽心绪复杂,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一直以为,依着魏昭迎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她是林征的后人,定是会放弃同她做朋友的。
毕竟……毕竟就算魏昭迎不认为林家是叛臣,那长来侯也是因为林家的事而受到了牵连……
“阿挽,”魏昭迎喊了她一声,心情已经平复,转过身来盯着林挽,一字一句,“在南境,从来就没有一个人把林家视为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