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挽,”傅迟敛了笑,说,“以前我母亲对你做的事情,我都知晓。你心里有疙瘩,我也明白。今日奉茶,只是走个仪式,你心中当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必顾及我。”
林挽蓦地停下脚步。
“可……她毕竟是你母亲……”
她明白傅迟的意思。
他说的,是从前杨启臻对她做的事情,包括打骂和关库房,还有把她卖人诸多事情。
这些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是一个过不去的坎。
傅迟的意思,她奉茶归奉茶,只是作为他妻子所走的一个仪式,她心中无法原谅,那便不原谅。
林挽抿着唇沉默了片刻,默默地继续跟着走,“而且,夫人同以前不一样了……”
许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世,所以对她的态度,就变得不一样了?
若是放在从前,杨启臻只当她是一个身世不明的小丫鬟,以她的性子,就算傅迟再喜欢,也不可能让他明媒正娶入傅家做傅迟的正房夫人。
这种世家夫人为儿子说亲,最讲究门当户对了。
可如今,杨启臻知晓她是林家的嫡长孙女,林家又对傅家有恩,论身份地位,自是配得上傅迟的。
“她如今待你再怎么样,阿挽,”傅迟似是铁面无私般,“错了就是错了。我不能因为她是我母亲,就让你心里受委屈。”
“以后也一样。”
傅迟笑,“以后若是她让你受委屈了,你别藏着掖着,要同我说。”
林挽同他对视了半晌,憋了半天,轻吐了一口气,“这样算怎么回事?我一个晚辈,当不能真同长辈一直较劲吧?再说了……”
她十分认真地看着傅迟,“我若一直同你打小报告,迟早有一天,你会厌了我的。”
两人就这样一路闲扯着回了金陵府。
向汤宥述职之后,林挽去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裳,难得认真地盘了个头发。
她穿了一身乳白色齐腰交领,腰系墨绿色腰封,绑了根浅黄色腰带,外面套了件烫金印花广袖,气质端庄。
看着镜子前的自己,林挽都觉得有几分陌生。
这便真的是人妻的模样了。
傅迟也换了身衣服,同她配套,外面是烫金半袖外套,腰封及腰带的颜色同她一样,腰上悬着玉佩。
见林挽在镜前发呆,傅迟笑了笑,上前替她把广袖掖放好,整理了衣领和腰带。
“别人都是妻子帮丈夫更衣,”林挽张着双臂任由傅迟给她整理细节,脸颊微红,小声嘀咕了句,“咱俩怎么反过来了?”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
傅迟把她腰封解开,用腰带重新系好,打了个漂亮的结,“阿挽,没有什么事生来就一定得是什么人做。照顾你,本也是我的职责。”
林挽脸红,低眸小声说了句,“夫君真好。”
傅迟手微微一滞,心口烫了一下,再看到尚未施粉黛的姑娘羞涩低眸,脸颊染了一层薄薄的粉,不经意抬眼时,眸中似有秋水荡漾。
他便不自觉地抿唇低笑,拉着她在梳妆镜前坐下,拿起她的眉笔,温柔道:“因为夫人值得。”
傅迟捧着她的脸,认真为她描眉。
想他也是作画的一把好手,虽是画山水花鸟居多,但人物白描也不在话下,只是画得少。
第一次给女子描眉,虽然略微有些笨拙,但结果尚算不错。
林挽看着镜子里,傅迟为她认真描的黛眉,拖着下巴轻笑,“若是让你的门生们知晓,他们敬重的大才子这双手竟在给女子描眉,不知得多惊讶呢。”
傅迟轻笑间,手里已经拿了一盒胭脂过来,用指腹沾了些,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唇上。
给她抹胭脂倒不是第一次了,且她的唇型他再熟悉不过,因而傅迟稍显得老练些。
林挽没想过自己这一生竟能被一个男子这般伺候,看着傅迟认真而含笑的神情,她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片刻都离不得。
“好了。”
傅迟满意地看着自己一手勾勒出来的朱唇,抑制着想吻下去的冲动,站直了身子。
“请吧。”
他含着笑微微躬身,冲林挽伸出了一只手,“夫人。”
林挽浅笑着把手放进他掌心,起了身,曲膝行礼,恭顺回了句,“有劳了,夫君。”
……
依着礼,林挽恭敬地给杨启臻奉了茶。
她大抵是第一次这般正式地以杨启臻儿媳的身份给她奉茶,紧张得浑身肢体都不太协调,全程不敢抬眼直视杨启臻。
僵硬地把茶递到杨启臻面前,林挽低着头,脸颊通红地憋了句:“夫、夫人,请喝茶。”
“怎的还叫夫人?”
傅迟在一旁笑着提醒了句,“当改口了。”
林挽偷瞄了一眼杨启臻,见她眼里隐隐有着期待,深吸了一口气,“婆……婆……”
杨启臻这才接过茶,满意地笑了笑,抿了口,直说,“好,好。”
又让朝雨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拿了过来,还有一支金簪子,一并给了林挽。
而后她便同林挽扯了一些白话,提及了下聘的事情,主要是问拂璧什么时候能回来金陵。
林挽一一答了。
如今杨启臻温和了许多,说话间不像以前那般咄咄逼人,扯了几句后,倒是让林挽慢慢放松下来。
下聘的事情说完,杨启臻又开始同傅迟商量婚礼的事情。
显然,对两人私定一事,杨启臻始终是不太满意的,说什么都一定要尽快把仪式章程全都补全。
傅迟就解释,“如今形势如此,这个节骨眼上操办婚礼怕是不太妥当。”
杨启臻急了,说,“哪怕先走个流程也好,你一直这样拖着要拖到几时?”
“流程其实已经走完了。”
“那不做数的。”
杨启臻笃定,“没有一个长辈在,怎么能做数?”
傅迟哭笑不得,想了想,“有长辈在的。”
“谁?”
“魏侯爷。”
杨启臻并不知晓两人所谓的仪式流程是林挽顶替别人同傅迟拜堂的,傅迟也不好说。
他若说了,杨启臻定会说他荒唐,而后说什么都要把婚礼赶紧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