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后,耶律奇当机立断,决定要去追杀行朝,灭了南宁政权。
一旦皇帝没了,那镇江关的将士们必定军心大乱,即便他们再怎么垂死挣扎,也无济于事。
室轸却是留了心眼儿的,怀疑了句:“死守城池尚有生机,如今我们还没去打,他们就提前撤了,是不是太心急了点?”
毕竟离开城墙,就等于彻底脱离了防卫,行朝在路上,一旦遭遇围捕堵截,毫无生还希望。
室轸心思一贯缜密,他这么说,便是怀疑有诈。
但耶律奇却是说:“东阳三万将士不出半个月就打下了杭州,他们还不跑,等着灭国吗?”
两人意见相左,僵持不下。
这时,一直沉默的述律倍终于开口,道:“我认为我们还是照原计划,去打苏州,支援三殿下。”
“我们若是先去同王妹汇合,势必要在蓝沙洋同魏昭迎再周旋。”
耶律奇反对打苏州,“水战本就是江宁军的优势,在水面上,我们只会打得更被动。”
若是守在蓝沙洋的是先前伍连承那样谨慎保守的便也罢,可偏偏是魏昭迎。
魏昭迎自小在水边长大,本身水性好,且极其善于利用潮水的涨退和天气、风向的变化进行攻击。
再便是,江宁军的舰船数目是东阳舰队的两倍不止,且配有先进武器。
在水面上打,东阳军讨不到好处。
“兵贵神速,”耶律奇坚持要去追行朝,“一旦错失了这次良机,我们再想把握主动权只会更加困难!”
述律倍的想法和室轸一样,觉得南宁皇帝在这个时候撤离金陵古怪得很。
并且这种事关生死存亡的消息,应当是要紧密封锁的,怎么会这么快就传出来?
只不过,述律倍毕竟是武将,相对于更擅防守的室轸来说,他认为去打苏州才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但苏州如今有江宁军在防守,耶律奇和室轸一致反对,他也没办法。
至于到底是打金陵还是追行朝,室轸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金陵再往北就是大江,我们若去追行朝,毕竟要跨江,一旦水面上设有埋伏,我军必定陷入被动。”
室轸在地图上比划分析着,“哪怕没有埋伏,我军继续北上,淮水那边是大宁内战的战场,大江这边有江宁军驻守。两江之间的位置,对我军来说实为不利。”
“而且,淮北战场的主将是祁桓。”
说到这里的时候,室轸不着痕迹地看了述律倍一眼,“祁桓可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
述律倍点头,接过话茬,“这次大殿下能打下大宁北境,很大一个原因在于祁桓当时被调离。”
耶律奇鲜少听述律倍这样高看其他的武将,还是大宁的,皱眉,“他再难啃,还能难过林萧?”
就像述律倍在大宁让人闻风丧胆一样,林萧在东阳也是神话一般的存在。
林萧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几场败仗是跟述律倍打出来的,而述律倍攻无不取的传奇,也是林萧终结的。
述律倍却摇摇头,“祁桓和林萧不一样。林萧是强盾,祁桓就是利刃。所幸他们两个没有联手打过,否则……”
能让述律倍这样的勇将说出这番话,耶律奇也不敢小看祁桓了。
“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先去金陵一探究竟吧。”
耶律奇最终决定保留室轸的建议,先去金陵城探探虚实,再决定是攻城还是绕过去追行朝。
四天后,耶律奇和室轸已经率领骠骑营抵达了金陵城附近,但没有贸然出击,而是先让斥候兵去侦查情况。
等后续部队跟上的这段时间中,耶律奇焦急得不行,唯恐错失良机。
斥候兵侦查了两日,回来报的情况一模一样:金陵城门大开,并未有军队把守,城内百姓生活无异常,就跟非战时一样。
一听这话,耶律奇立马拍腿起身,急道:“定是那小皇帝已经不在城里了!”
室轸思索了一阵,问斥候:“可打听到城里的情况?”
斥候点点头,如实相告:“少帝和文武大臣全都撤走了,只留了一个人在城里。”
“谁?”
“就是师爷提过的那个,”斥候使劲想了想名字,“怀安君。”
怀安君是傅迟在民间的尊称,室轸听后,陷入了沉思。
傅迟是大宁少帝的左膀右臂,如今整个朝廷都撤了,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留下?
耶律奇耐不住性子了,着急地对室轸说:“这个什么怀安君定是留下来打掩护的,小皇帝肯定已经走远了!”
说完,便点兵要去追行朝。
室轸却道:“攻城。”
耶律奇愣住了,“攻城?”
他不能理解室轸的想法,急得直拍手掌,“人都撤走了,留一座空城,攻它何意?”
“兵无常势,变化无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相比于耶律奇的焦急,室轸镇定得很,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是不是真的人去城空,一试便知。”
当夜,耶律奇便按着室轸的意思,亲自领了八百精锐准备攻城。
他觉得室轸疯了。
八百兵马攻城,万一城里边设了埋伏,那这八百人就是白送的。
但室轸的态度过于笃定,耶律奇又不得不信他几分。
兵临城下的时候,城门依旧大开,城中灯火通明,与外边的硝烟战火似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更诡异的是,城楼上一个身影傲然而立,当他们距离城门还有五百步的时候,忽然敲了三下鼓。
东阳军猛然勒住缰绳,停下脚步。
饶是一贯冒进的耶律奇,在这样的状况下也打起了退堂鼓,不敢轻易攻城。
那人似是早料到他们今夜会攻来一般,早已恭候多时。
耶律奇没敢动,看了眼室轸。
室轸会意,便一个人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站在城楼下,抬头望着楼上敲鼓的青年人。
夜色下,室轸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那身影像是孤寒的雪地里傲然屹立的一棵青松一般。
仅仅是一个模糊未清的剪影,室轸便觉得,此人非同一般,不像他对如今大宁文臣武将的既定印象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