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微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张了张嘴，“难道梦里……少爷也娶了……岑盈盈么？”
傅迟轻“嗯”了一声，将上一世发生的事情以梦境的形式说给她听了。
他说了失去她之后没多久，傅瑥和祁柏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他众叛亲离，却还要受制于岑纪，做了许多违心的事情。
他还说了失去她后，身边再无一人真心待他，再没有人在他迷失的时候轻笑着将他从执念中拉回来。
林挽听了，却只觉得匪夷所思，轻声安慰他道：“少爷，那只是梦。”
那不是梦。
傅迟心里清楚得很，那不是梦。
失去她的痛，真实得仿佛能将他彻底吞噬一般，而那时，他却浑然不知。
“就算是梦，我也不能承受失去你的任何风险。”
傅迟说，近乎执拗地补了句：“一丝都不能。”
“少爷……”
林挽哭笑不得地望着像是置气的孩童一般的傅迟，轻轻吐出一口气，笑问：“在少爷的梦里，阿挽是如何离开的？”
傅迟神情一凝，似是难以启齿一般，好半天没有回应。
“少爷，既是梦，也没什么说不得的吧？”
林挽见他神情悲伤，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温柔俏皮道：“而且，阿挽如今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
傅迟深凝着林挽如星般的眼眸，思绪一下便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雪地。
十五岁的她跪在雪地里，实实在在地承了十六杖，然后倒在他怀里，不省人事。
若是他没有及时阻止……
哪怕再多一杖，阿挽可能都……再一次留在十五岁那年了……
“少爷，你就告诉我嘛！”
林挽摇了摇他的胳膊，撒娇问道。
傅迟看了她半晌，恍惚了一瞬，轻声道：“杖责。”
林挽神情一滞。
怪不得……
林挽默默地靠在傅迟肩头，手沿着他的胳膊慢慢下滑至他掌心，与他十指紧扣。
怪不得在雪地里时，他会那般失态，那般不顾一切地阻止，那般悲痛欲绝地亲吻她……
那时，她也的确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吧？
“才不会。”
林挽笑着紧了紧掌心，“我怎么舍得离开少爷？”
傅迟听了，手一紧，转过身将她拉进怀里，用力地拥着她，低低道：“梦里，你也是这么说的。”
林挽一怔，“可那是梦……”
“阿挽，你还不明白吗？”
傅迟将她紧紧地扣在怀里，“不管是梦还是现实，我都不能……不能失去你。”
“所以，你醒来后才坚决要同岑家退婚，不肯娶岑盈盈，是因为……”
林挽不可置信地喃喃，“因为在你的梦里，是她把我……”
可那只是个梦的话，少爷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点点失去她的可能性，就那样孤注一掷地得罪相府，断送前程……
——不管是梦还是现实，我都不能失去你。
林挽反复思量着这句话，双眼刹那间瞪大，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说话都磕巴了，试探性问：“少、少爷的意思是……在那个时候，你、你就对我……”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那时候，少爷还不知道她姓林，甚至摸不清她的身份来路，怎么敢为了她冒这么大的险……
傅迟没否认，“嗯”了一声，双臂又用力了几分，“那个时候，我就已经不能失去你了。”
他掂不清那个时候对阿挽的感情究竟是愧疚多一些，还是眷恋多一些，但不能失去她的这份念想，却是千真万确的。
那个时候，让阿挽活下去就是他唯一的夙愿。
只要她能活着，哪怕失去一切，他也在所不惜。
林挽心脏狂跳着，脸颊绯热，还是不太敢相信一般，“少爷因为我，竟连前程和名声都不顾了么？”
“为了你，豁命都可以。”
林挽猛地一颤，下意识问：“为什么……会是我……”
像少爷这般温润成熟的男子，配得上他的眼光的，应当是身份尊贵的、同他一样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才对，而不是像她这样的……
况且，在少爷不知道她是林家的人之前，她在傅家，顶多算一个仆从吧？
“阿挽，只能是你。”
傅迟语气认真而坚定地告诉她，“于那时的我而言，名声、地位、权力……所有的一切，都不及你内心的那份纯粹和赤诚来得珍贵。只能是你……因为只有你，只有你是从始至终……最懂我的人。”
这，便是她心中不安的根源所在。
她单知道他爱她，却不知他何时爱她，更不知他为何爱她。
所以，她会不安，会害怕，会在他面前唯唯诺诺，不敢做真实的自己，只因为她害怕他这份来得突兀而热烈的爱意有一天也会突然地消散殆尽……
而这份不安，又在她亲眼目睹了他对别人的冷漠绝情之后化作了恐惧。
她惧怕有一天他会不爱她，惧怕到了那一天，他会像对待岑盈盈和冯仪顺一样对待她。
“阿挽，你明白了吗？”
傅迟在她耳边喃喃，“对你的这份感情，并不是突然间生发出来的，自然也不会突然消失不见。这和你是不是林家的人，和你外显出来的模样没有关系，仅仅只因为是你而已。”
“至于你那日见到的狠绝……”
说到这里，傅迟轻叹了一口气，道：“没办法，我总不能一直让你和其他人都误会我应付不了这样的场合吧？”
前面的岑家，后来的冯家，哪一个不是因为误会他是个好捏的软柿子才这般明目张胆的？
“那……”
林挽突然抬起头，凝着他的眼，认真问道：“若你有一天厌了我，能不能温柔一点告诉我？我保证不会死缠烂打！”
傅迟失笑，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疼得她哇哇叫唤，方才松口，“现在，还怕我吗？”
林挽捂着嘴唇，摇摇头。
傅迟这才满意地亲了亲她的额头，似真非真地说：“我不会厌了你，可你若是厌了我，我恐怕是要死缠烂打的。”
“才不会。”
林挽抱着他的腰，“少爷被这么多人惦记，我捧着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