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迟又蘸了墨,平静地落笔,笔尖的微颤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绪。
写了几个字后,他方知自己如今静不下来了,便将笔轻放置笔搁上,道:“章大人近来跟岑子聿走得近,似有提携之意。那日纸鸢会,章夫人便是别有用意,若是你不那么做,让人把母亲说动了,把你嫁给了岑子聿,我才真的会困扰。”
“章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但有些原则,再大的人情也碰不得。如今情势十分复杂,各家之间走动也带了别的心思,不是你和母亲能够应对得了的。所以阿挽,你不必放在心上,这些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傅挽怔怔地听傅迟说完,仍旧不敢看他的脸,垂了眸,轻声道:“我信你的,所以,你也不必大费口舌同我解释这么多。”
“我怕你困扰。”
傅迟沉默片刻,看向堆在一旁的傅挽写的字,“心不定则笔力虚浮,笔意拘泥,看来,是真的让你困扰了。”
“没、没有的!我只是担心夫人会……”
傅挽顿了顿,“担心夫人和你会因此落人话柄。”
她的担心并不是多余。
从傅家收养她起,关于她的身世,便一直是坊间的茶客们喜欢谈论的事情。
只不过那时她年纪小,并不懂。
傅迟轻轻一笑,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青色的小瓷瓶递到傅挽面前。
“这是?”
“哦,母亲让我拿给你的。”
傅迟眼神飘忽了一下,有几分不自在,道:“我跟她说,你如今不适合用艳色的胭脂,她便特地去挑了个适合你的。”
傅挽打开一看,与她之前用的朱色不一样,是接近唇色的檀口色,淡雅清新。
于是,她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日傅迟用衣袖擦去她口脂的事情,脸一红,低眸,“少爷怎、怎么能挂心这样的事情呢?”
傅迟见她脸红,心口一热,浅笑,“你喜欢就好。”
*
傅瑥编故事的能力不负众望,有理有据的,硬是将傅挽说成了江南一个富商托付给傅询的遗孤,而拂璧则是这个富商家的小儿子,也就是傅挽的叔叔。
关键是事先也没同拂璧沟通好,张口就来,说得拂璧都一愣一愣的。
杨启臻看到拂璧,认出他是傅瑥大婚时送酒来的那个道士,半信半疑,“既是富商,为何作这般模样?”
拂璧扶额哀叹。
这傅瑥也不早说要给他安这么个背景,虽然他今日特地穿得正式了些,但怕人认出,仍旧没剃胡茬,头发青白相间,看起来怪磕碜的,哪里有富商的样子?
“那不是家道中落,远遁江湖了吗?”
傅瑥脑筋转得快,脱口就是一段传奇故事,“他们家做生意亏了,一家子逃难去了,生了个女儿带着怕遇到歹恶之人,便托付给老爹。虽然挺狠心的,但不也是为了给孩子求个平安吗?”
“真的?”
杨启臻迟疑地看着拂璧,问:“这位道士真的是阿挽的……叔叔?”
“正是。”
拂璧可算是说上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