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监狱出来那天，叶云霆正在拍卖会上为我的妹妹一掷千金。
而我回来后，家里再没有我的位置。
妹妹被匪徒绑架，叶云霆也毫不犹豫拿我去换她回来。
我如他们所愿，坠入深海。
但当我的生命进入倒计时时，他却发疯了……
1
我出狱了，没人来接我。
他们好像都将我遗忘了，爸妈是，叶云霆也是。
可三年前在这里，明明是他信誓旦旦说会等我，等我出来就接我回家。
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只能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回家。
到了苏家别墅门口时，一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去，我脸色苍白，衣服被汗水打湿，尽显狼狈。
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我缓缓走进去。
「小意？」一道惊讶的女声从厨房那边传来，我转头看去，是苏家的佣人林姨。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你先坐，我去叫人。」她嘱咐我两句就往二楼跑，边跑边喊：
「先生，太太，小意回来了！」
我看着客厅高档的真皮沙发，再看看我这一身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破旧衣服，没有坐下。
没两分钟，就从楼上下来一对衣着光鲜保养得体的中年夫妻。
「爸爸，妈妈。」我冲着他们喊道。
男人的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哎，小意啊，你是怎么回来的？」
「瞧我们，这几天太忙，都忘了今天是你出狱的日子。」
我沉默了一会儿，勉强露出个笑：「没关系的爸爸，那里离家也不是很远，我走一会儿就到了。」
这时，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女人开了口：「就是啊，小意没那么娇气的，她知道我们忙，会理解我们的。对吧小意？」
我轻轻点头，心里却满是苦涩。
我明明是代替爸爸坐了牢，不求他们感激，却也没想到会被这样忽视。
当年爸爸撞人逃逸，监控只拍到车牌号，爸妈苦苦哀求我代替爸爸去自首：
「小意，你爸爸要是进去了，这个家就完了。」
「我们养育你这么多年，就当报答我们好吗？」
是啊，我四岁从孤儿院被领回苏家，虽然后面有了妹妹后爸妈处处偏心，但也还是将养大，我是该报答的。
所以我去了。
去的时候是爸妈妹妹，还有我的男友叶云霆陪着我。
回来却是孤身一人。
2
我想起什么，问道：「妈，怎么不见霜霜？」
两人脸上神色不太自然，支支吾吾地回道：「你妹妹一向贪玩，可能不知道又跑哪疯去了吧。」
这时门外传来汽车的引擎声，我向门口看去。
副驾驶车门打开，一个活泼明丽的少女欢快地从车上跳下来，正是我的妹妹苏如霜。
「爸妈，快看这条粉钻项链好不好看！云霆哥哥刚刚给我拍下的。」
她跑进来，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视线和我猛然相对，她呆住了。
我越过她的肩看向后面走过来的男人，我的男友，叶云霆。
在我受尽折磨重见光明的这一天，他没有如约去接我，而是在拍卖会为我的妹妹拍下天价项链哄她开心。
委屈和愤恨淹没了我，我身体微微颤抖着。
用尽力气不让眼泪流出来，我倔强地瞪着他。
出乎我意料地，见到我之后，叶云霆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愧疚或心虚的神色。
他只是顿了顿，似乎是惊讶于我此时在这里，便恢复如常。
倒是苏如霜怯怯地问我：「姐姐，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你不要怪云霆哥哥没去接你，是我非要闹着去那个拍卖会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看她这样子，妈妈立刻心疼得不行：「霜霜别自责，你不过就是贪玩些，你姐姐也知道的，怎么会怪你。」说着看向我，示意我安慰安慰妹妹。
叶云霆皱眉看向我：「是我要带霜霜去的，与她无关。」
爸爸也不赞同地看着我，仿佛是我欺负了妹妹。
可我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我孤零零地站在那，好像他们之间自成一个圈子，只有我被排除在外。
我把眼泪咽回心底，强忍哽咽道：「我没有要怪谁。」
「我累了，想先去休息了。」
说完转头便走，不再去看几人是什么样的表情。
3
回到三年前我的卧室，门一打开，我愣住了。
我的床和书桌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衣服鞋子和首饰，被挂在好几个大大的衣柜和鞋架上。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姨追了上来。
见我愣愣地杵在门口，小心翼翼地说：
「小意，你走后霜霜就闹着要把这里改造成她的衣帽间。」
「你也知道先生太太一向是拗不过她的，所以……」
我出声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了，所以我现在没有房间了是吗。」
她一边观察我的神色一边说道：
「楼下还有个杂物间，也挺宽敞的，太太让我收拾出来了……」声音越来越小。
「带我去吧。」
临时打扫的房间，空气里还弥漫着灰尘。
我躺在不知从哪搬来的简易小床上，床板硬得硌人，被褥也有些潮湿，还带着些许霉味。
我知道，这个家不属于我了。
不，它从来都没有真正属于过我。
还有叶云霆。
在我刚来到这个家时，作为邻居哥哥的叶云霆就一直很照顾我。
他会在我被其他小朋友欺负时为我出头。
会温柔地牵着我的手，摸我的头，告诉我：「小意不要怕，有我罩着你，没人敢再欺负你！」
在狱中这几年，每当我被那几个人羞辱殴打，我都会想着当年他对我说过的话，咬牙坚持着。
可云霆哥哥也不再是我的云霆哥哥了，他不会再罩着我。
我想我是知道原因的。
4
迟迟没有怀上孩子的苏家夫妻以为这辈子与子嗣无缘了，便去孤儿院领养了我。
没想到不过一年便意外怀上了。
毕竟是亲生的，妹妹出生后全家把她当成宝贝疙瘩，没人顾得上我。
随着苏如霜渐渐长大，活泼漂亮的她受到越来越多人的喜欢。
叶云霆也不例外。
而我，沉默寡言，在她的对比之下更是显得呆板无趣。
叶云霆还是对我很好，怕我在苏家受到冷落，常常带我出去玩。
但他看苏如霜的眼神却越来越不对劲，直到那天我听到他告白被拒。
「云霆哥哥，我还小呢，还不想谈恋爱。」
「没关系，我等着你。」
她笑了，声音带着天真：「云霆哥哥你真好，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会喜欢我，我以为你是喜欢姐姐的呢。」
安静了两三秒，叶云霆回道：「我把小意当妹妹的。」
心痛到像是有只手在里面撕扯，我抿紧了嘴不敢出声。
我以为再过几年，等霜霜长大一些，他们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但没过多久，我却等来了叶云霆的告白。
「小意，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知道他只是因为霜霜在学校里招惹了其他男生，在和她赌气。
但我拒绝不了，我没办法拒绝我的云霆哥哥。
我傻傻地认为，就算最后不能走到一起，曾经拥有过也是好的。
我点了头。
他却并没有多开心，因为霜霜哭了。
想到这里，我自嘲地笑了。
想来就算这三年我没有坐牢，用不了多久也会被他一脚踢开的吧。
可笑我还一直固执地觉得他还是小时候那个照顾我护着我的云霆哥哥。
我该清醒了。
5
我深知我必须出去工作，赚到钱才有能力脱离这个家，这个不属于我的家。
但是半个月过去了，因为我的犯罪记录，即使我是名牌大学毕业，也没有任何一家公司肯录用我。
无法，我只能先找了一个不需要简历的咖啡店服务员的工作。
这天，我还在店里忙碌，叶云霆带着苏如霜进来了。
「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我一抬头，正对上叶云霆的眼睛，我们都愣住了。
他蹙眉斥责道：「小意，你怎么在做这种工作。」
我一时无言。
苏如霜娇滴滴地挽着他的胳膊道：
「云霆哥哥，姐姐可是坐过牢的，哪有正经公司肯要她呀。」
「当服务员不就挺好的，好歹也是能挣口饭吃，总比一直在家啃老的好。」
叶云霆闻言，摸摸她的头说：「你说的对。」
疼得多了也就免疫了，此时我已心如止水。
「小意，」叶云霆犹豫地向我开口，「我和霜霜在一起，没有告诉你，你会不会怪我？」
「不过你应该是知道的，我喜欢的一直都是霜霜，当初的事本就是错的，现在也算拨乱反正了。」
我感到嘲讽又可笑，原来我就是那应该被拨正的「乱」。
我抬头冷漠地看着他，正欲开口，苏如霜又插话道：
「姐姐，我已经说过云霆哥哥了，都是他当初为了气我才做出那样的事，让你误会了。」
「你一向大度的，应该不会怪我们吧？」
我冷笑一声：「怎么会，你们般配得很，希望你们永远在一起。」
不要再祸害别人。
6
许是听出我话里的嘲讽之意，苏如霜脸色不太好看。
叶云霆打量了一番店里的环境，对我说：「小意，不如你去我的公司吧。」
「你大学时成绩那么好，不要埋没了你的能力。」
苏如霜不乐意了：「云霆哥哥！姐姐是有案底的，怎么能进你们公司……」
「别忘了小意这案底是怎么来的，霜霜，不要太过。」
语气并不怎么严厉，但苏如霜听了反应却很大。
她先是瞅了我一眼，低下头不说话了，有些心虚的样子。
我感到奇怪，我是为爸爸顶罪，又不是为她，以她自私的性子，怎么会心虚呢。
不是为她顶罪……想到什么，我心里掀起了波澜。
下班后，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
于是我直接去找了当初被撞的人。
他因为那场车祸落下了终身残疾。
「告诉你也好，当年我因为那一百万做了伪证，心里一直很不安很愧疚。」
我知道我能成功顶罪肯定是家里做了什么，收买受害者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那你有看到当时开车的人吗？」
「看到了，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
我心里一凉，冷意蔓延到四肢百骸，让我直接打了个颤。
我拿出手机，翻出苏如霜的照片给他看：「你看看，是她吗？」
「没错，就是她！我记得很清楚！」
我浑浑噩噩地出了他家，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
被家人爱人联手算计的感觉，让我恐惧地紧紧抱住自己，手机响了又响，我都没注意到。
胳膊突然被人抓住。
我回头一看，是叶云霆，他气喘吁吁，面色焦急：
「怎么不接电话？终于找到你了，快跟我走。」
7
我甩开他的手，冷冰冰道：「做什么。」
「来不及了，」他强硬地拽着我就走，「你听我说，小意。」
「霜霜被绑架了，我现在需要你去换她回来。」
我被震惊到无以复加，不知道他是怎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去换她？」
「霜霜胆小，让她等着我筹钱去赎人怕是要被吓坏了。」
「绑匪同意换个人质，但是必须在两小时之内换，否则霜霜就有危险！」
我拼命挣扎：「我不去，她有危险难道我去了就没有危险吗！」
「你不要怕，这只是权宜之计，等霜霜安全了我会救你的。」
我挣脱不开他的桎梏，反手打了他一巴掌。
啪——
时间好像被摁上了暂停键，所有动作都停住了。
好一会儿，叶云霆缓缓转头看向我，脸上带着不可置信：「你打我？」
「对，你不该打吗？」
我努力憋住眼泪，哽咽道：「当年开车肇事逃逸的不是我爸，是苏如霜吧？」
他一窒，有些慌张地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有数，你们都知道，合起伙来骗我对不对！」
他知道已经瞒不住了，于是承认道：「霜霜当时年纪太小，她的人生才刚开始，如果进去她就被毁了。」
「可现在被毁掉的是我！」我撕心裂肺地吼道，心痛到难以呼吸。
「我会补偿你的，但你现在必须跟我去救霜霜。」他狠下心，直接将我拖上车。
我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绝望。
8
到达了绑匪要求的地点，是一个悬崖边，下面就是茫茫大海。
苏如霜被反绑着双手，由一个匪徒抓着。
她一见到叶云霆就冲他哭喊：「云霆哥哥快救我！我好怕呜呜呜……」
叶云霆连忙安抚她：「别怕霜霜，马上就没事了。」
「人我带来了，赶紧放了霜霜。」
我挣扎着：「放开我！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愤怒和恐惧支配了我的神经，眼泪流了满脸。
但他全当看不见。
他把我推向绑匪那边，苏如霜飞快跑来，与我擦肩而过，扑到了他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他搂着苏如霜安慰着。
我被绑了起来，叶云霆看向绑匪：
「你们也不许伤害她，我马上回去筹钱，如果她少了一根汗毛，你们一分钱也别想得到！」
苏如霜埋在他怀中，神色阴狠。
绑匪哈哈大笑：「那你可要快点了，我们可没耐心等。」
我看向他们两人的方向，只见苏如霜冲着我得意地勾起了唇角，我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叶云霆带着苏如霜往回走，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渐渐下沉。
绑匪等他们看不见人影了，把我拽到崖边。
我心慌得厉害：「你们要做什么！」
回应我的，是将我推向崖下的手。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别怪我们。」
下落的过程，我脑中闪过这二十多年的各种片段，好的不好的。
在苏如霜出生以前，爸妈也是很疼爱我的，叶云霆更是与我寸步不离。
美好的时光也就那么短暂，我又想起此后多年的痛苦压抑。
在呼呼的风声中，我闭上了眼睛，放任身体不断下坠。
9
我好像睡了很久。
等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病房，一呼一吸之间都是消毒水味。
「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费力地转头看过去，是一个陌生男人，有种狂野的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