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骑客一身轻装,携带弓箭短刀,是斥候打扮。跃下马背,走至那校尉身边,递给他一个小竹筒。
那校尉从竹筒里取出一卷纸,展开看了,大声下令让道,“接安南将军元英手谕让我们放行!”守门士卒退至大门两侧,让萧齐人马通行。
乞活儿兄弟各人脸色显得有些难看,吴畏说道:“看来萧衍的老友,那个叫元英的来头很大!”
郑植说:“当初刺杀王肃,就是元英打伤了你。所以说元英是我们乞活儿的大对头!”
梅虫儿上前和守关将士交涉,那校尉并不为难他们,挥挥手就让他们过去了。
等出了铁关,路旁两山对峙,中间山路险恶。大家骑在马背上都小心翼翼的,唯恐一不留神马失前蹄,弄个人仰马翻。王宝孙干脆下马,只让寻香一人骑在马上,自己在前牵马。
吴畏问起梅虫儿,这“竟陵八友”中的三大名士在萧齐地位肯定不低,为何要在两国即将开战之际冒险越境深入魏地,难道只为了围棋博弈游山玩水这些兴趣爱好?
梅虫儿说:“释道儒三教纷争由来已久,尤其是佛道争为国教,两相倾轧。自汉朝天竺神僧摄摩腾尊者与中原诸道士首次辩法论道,佛道之争就不曾停歇。每隔若干年,两教只要有一方诞生了大宗师或大智者,就会向对方挑战。双方约定名山大川相聚,然后各据经典激烈辩驳,甚至施展神通,斗法决胜,纷争数百年。此次论难辩道天师道李真人和沙门统僧显大师别开生面不以言辞或法术取胜,而是采取手谈博弈的形式,方寸之间、纵横捭阖,以无言喻大道。而天下大儒也不甘寂寞,可以说是智者云集。”
原来,除了帝王会组织释道儒三教辩驳论难之外,朝堂之外这三教高人也会斗法,一争高低。朝堂上的辩论,按朝廷的规矩,江湖上的争斗则按江湖规矩。毕竟手谈博弈也是清谈论道的一种形式,而清谈的要旨就是避免谈论朝廷大事,免落俗套。
身为当世名士之首,萧衍、沈约、谢眺等人本来就爱好玄学佛学,最爱清谈论道,是以千里迢迢跋山涉水,都要奔赴现场。
险关过后,又是一段平坦宽敞的大道,大家放马驰骋。萧齐马队装备比他们精良,又多有备用马匹,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路途上偶尔见行脚僧和落魄文士,衣裳褴褛,步履蹒跚,奋力前行。
这种盛会就如同兰亭雅集一般,只有天下有名望的高才名流有资格在场,参与者更可以借机传播声名,所以众多征士隐者也会赶赴。本来释道两教宗师论难是八月十三开始,而现在已经八月十四,但因关山阻隔、路途遥远而迟到的人还是在陆续赶来。越是接近恒山天峰岭路上看到的这类人就越多。
一行人终于抵达金龙峡。金龙峡即天峰岭和翠屏峰两山相夹,中间形成巨大的峡谷。谷底是在乱石间奔流激荡的唐峪河。北魏道武帝拓跋珪曾发数万人沿峡东崖绝壁间,凿孔横插木梁,飞架木板铺成栈道。这也是代北出入中原的唯一通道。各人都牵马小心翼翼步行,唯恐一不留神人马失足摔下去就是万劫不复。
沿栈道行到峡谷最窄处,建有一座凌空横跨东西的飞桥,和西崖上阁道相连,合称云阁虹桥。
过了虹桥即行到翠屏峰山脚。眼前峰峦耸立如屏风,道教天宫“玄空阁”就筑在半峰之间,从下往上看,当真是千仞绝壁危楼。
梅虫儿一路解说,当年,天师道寇谦之寇天师为满足魏太武帝拓跋焘对于得道成仙的幻想在平城东南建造“必令其高不闻鸡鸣狗吠之声,欲上与天神交接”的道坛“静轮天宫”,十数年未成。而太子拓跋晃信奉佛教对天师道有所抵触,曾建议太武帝拓跋焘拆除天宫。后来,天宫未成,寇天师先羽化登仙。大力支持道教的大儒崔浩也因“国史之狱”,被夷灭九族。拓跋焘一声令下,巍峨耸立的静轮天宫被拆除殆尽。但寇天师的徒子徒孙未曾放弃过努力,数十年后终于在天峰岭翠屏峰半山绝壁上修筑起“上延霄客,下绝嚣浮”的天宫“崇虚寺”,完全符合寇天师当初设想。
魏主拓跋宏迁都洛阳后,崇虚寺改建在洛阳城西成为天师道新的大道坛。于是,翠屏峰上的道教天宫改名为“玄空阁”。
云阁虹桥尽头山石间开辟有一大块空地,停着好些车马。“玄空阁”山门就在这片空地偏北上方。只因此处地形险恶,承载不了许多人,作为天师道坛,只有顶级名人征士、宗师高徒才能有资格登上去。剩下的马夫和随从还有很多不入流的江湖人物只能在山门下择地等候,而这一等起码就是几天以上。
萧衍、谢眺、沈约名列“竟陵八友”,那是天下名士翘楚,自然早就进入道坛,剩下一干随从护卫聚在一起歇着。
佛念说:“原来这里这么热闹啊,绝对称得上江湖盛事。为何我们兄弟事先竟毫不知情,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吴畏笑着说:“江湖之大,不只草莽武夫的刀光剑影、打打杀杀。这种盛会轮不到我们参与,所以相关讯息传不到我们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