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大人物一般都是秘密行动,不可能大张旗鼓,公开进行,血肉横飞的袭击是被视为最低劣下乘的刺杀手段。能让行刺对象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又不失尊严,刺客能全身而退,幕后指使者也不暴露身份,才是上乘的刺杀之术。
阿萨辛的术数算法杀人靠的是心思缜密、计算精准,不同于奇谋诡计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大智慧,但也能做到不留痕迹,让被杀者死得蹊跷,又无线索可循,叫人无从追究,所以他才能成为魏主元宏的御用刺客。
司马神瑶说:“术数算法杀人?听起来颇为神奇。这么说来,两年前冯太师父子相继去世,绝非偶然?”
阿萨辛默然不答。看来,冯熙和冯诞父子俩同年过世是否正常永远无解。
吴畏用心语对司马神瑶说:“姊姊,此人的刺杀术我们领教过,可以说天衣无缝,姊姊要小心应对!”
司马神瑶用心语回应:“我如果用神仙道术杀他易如反掌,只是他的这种刺杀术,我极是好奇!”
随即开口说:“虽然我今日宣布解散‘奚官人’,从此潜心修道,但你说的这种刺杀术,还是激起我的好奇之心,倒想见识见识!”
阿萨辛说:“我以一个月为期,用术数算法杀你,如果期内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从此,此仇一笔勾销,我再也不停留在这伤心之世!”
司马神瑶淡定地说:“好,我等你。不过在此之前你最好先把要办的事办好,有什么未了心愿赶紧了结,不然,只怕到时候没有机会了——我身为天师,执掌道教,不愿再参与俗世纷争,但同时仙职亦不容侵犯!所以,不是我死,便是你亡!”
两位顶尖刺客较量刺杀术,可谓巅峰对决了。他们之间的较量没有刀光剑影拳来脚往,却暗藏杀机。
阿萨辛说:“未了心愿此生是没办法了结了,未杀的仇人除了你之外倒是还有一个!”
司马神瑶说:“你说的是‘千人堂’硕果仅存的程一杀——此人躲在地底,不肯露面,而赤堡地道除了程一杀和青万年父女之外恐怕无人能知道全部详尽情况!若是一个月后你杀不了我,不容于世,这个仇人你可就永远没办法除去!”
阿萨辛从容将他的风帽戴上,“程一杀罪孽更甚,自然要先杀他!”说完转身翩然走出殿去。
司马神瑶等阿萨辛走后,目光扫视乞活儿兄弟一眼,说道:“冯妙莲想对付我,当真是不自量力!自从她登上皇后之位,紧锣密鼓大肆扩张自己的势力,已经到了目中无人的程度了。我夜观星象,见金星犯轩辕左角,预料会应验在她身上。双蒙,你继续回到她身边,稳住她,让她不得有所异动。相信过不多久,她就会明白,即便皇帝不在洛阳,宫廷也并非她能一手掌握。”
吴畏闻言一怔,双蒙竟然是司马神瑶安插在皇后身边的钉子?
双蒙说:“姊姊,就是不知今日之后,冯皇后会不会对我和小六加以防范和排斥!”
司马神瑶说:“冯妙莲论胆识和谋略远远不及当年文明太后,也无冯太师的雄才大略,更加不如其长兄冯诞宽厚仁爱,何以掌控豪杰志士?她手下多庸碌之辈,根本没有多少高手可供驱使。不用你们乞活儿,能用谁行非常之事?”
双蒙说:“我马上回去,姊姊放心,皇后的一举一动,我都会及时禀报给姊姊!”
难怪陈留公主刚好会在这里下棋,见面就是一个下马威,弄得冯夙不知所措。原来,皇后的行动早有人暗中通报给司马神瑶了。吴畏见双蒙无论在谁面前都是冷冰冰的面孔,偏偏面对司马神瑶,脸上才见温馨的笑意。
司马神瑶微笑说:“什么宗主、内司、掌教、天师,都不如姊姊好听。我虽解散了‘奚官人’,但那些人哪里知道,‘乞活儿’也是我一手扶植的。”
她向来高傲冷清,令人敬而远之,但展颜笑起来一如邻家姊姊,让乞活儿这几个少年怦然心动。
郑植说:“姊姊于我们兄妹有再造之恩,不管姊姊是什么身份,我们兄弟都会誓死效命!”
张玲琬语气中带着激动,说:“原来如此!”
司马神瑶含笑点头。
吴畏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奚官人”这个天下第一的刺客组织,成员本来就是宫女、娼伎、奴婢、乞丐之类身份,宗主只是遥控,但在组织成员心目中是神一般的存在,各人无不崇敬膜拜,即便为她生为她死都是在所不辞的。“乞活儿”根本就是“奚官人”的一部分,此事隐秘,自己又是穿越过来的所以一直不知道内情。
吴畏问张玲琬:“张家姊姊,你的内丹修补好了?”
张玲琬说:“是的,姊姊用‘太阴炼形’之术为我修补了内丹。”
司马神瑶看起来虽然高不可攀,那是她的出身、地位、容貌、智慧超凡脱俗,注定了是个清高冷傲之人,但是她对这里人都有活命之恩,没有谁不感恩戴德。
吴畏又问:“那出云姊姊呢?她去了哪里?”
司马神瑶说:“胡灵韵,楚出云一家原本是魏朝战俘,没入奴藉。因她丽质天生,故被选进宫成为五品‘奚官女奴’,但是她生性清高,得罪了后妃,差点被诬陷致死,是我救了她一命,她才得以在营伎坊署容身。你无需打听各人的去向,反正是去了她该去之处。‘”
“奚官人”成员无处不在,互无关联,只有司马神瑶才知道各人身份,难怪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刺客组织。
“单良,你既然得到赤堡地道图纸了,就去暗中为阿萨辛引路,让他和程一杀放手一搏。”司马神瑶说道,“不过,这二人都不是泛泛之辈,程一杀阴险狡诈、心狠手辣,阿萨辛心思缜密、算无遗漏,千万要小心行事,否则反遭其害!”
原来,那日在赤堡地底密室里,单良不仅得到青鸾遗留下来的各种杀人利器制作图纸,还发现了地图。
单良说:“我会小心运用姊姊教的谋略,尽力和他们周旋,让他们二虎相争!”
吴畏心想:原来,乞活儿一直都在司马神瑶掌控之中。这么说来,当初行刺荒人酋首龙亢桓家的桓天生实际上也是受她指使。因为正是桓家的桓玄篡位夺取了司马氏天下。桓天生作为桓氏族人即便活到九十多岁,一旦踏入洛阳,也被刺杀。而乞活儿为了报家仇,刺杀王肃,却未能成功,多半也是司马神瑶在其中主导,因为王肃的祖先琅琊王家王导辅助晋元帝司马睿在江东建立朝廷有功。
郑植说:“我发现冯皇后和新任沙门统雅僧独孤寺主走得很近,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司马神瑶沉吟片刻,说:“我主持天师道,重启‘图讖残册’,掌握预言天机的权力,目的就是要弘扬道教。转世巫祖被胡灵韵刺伤,不知所踪。僧显大师也被‘杀生浮屠’暗下杀手毒害,我原以为自此道教可以就此繁荣昌盛。没想到魏主元宏竟然让雅僧担任沙门统统领佛教。在皇帝心中,佛教始终还是要胜道教一筹。雅僧心机深不可测,和留守洛阳的王公大臣来往密切。所以,你要多留意他的动向。郑植、双蒙、单良、佛念,你们四人先行回去,想好应对之词,免遭冯妙莲诘难。胡灵韵,你一人留下来!”
双蒙等人应诺。等各人离开后,司马神瑶说:“佛道两教虽非水火不容,但也是相争数百年。眼下巫妖潜伏,佛教新立沙门统,我天师道也不能掉以轻心。我的太阴炼形术已修炼至紧要关头。胡灵韵,我要你连续三天三夜不饮不食,守在道坛替我护法,不准任何人进入道坛云霄台阁顶层。一旦我大功告成,肉身成仙,天下苍生膜拜,天师道就能超越当年寇天师的影响力,在与他教对抗时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