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坛内撞响洪钟,不多时,道众聚于大殿搭建道坛。天师道醮坛,称为“正一龙虎玄坛”,此次搭建了前坛和后坛两个法坛。前坛案桌上摆着张道陵老祖天师画像,供奉檀香红烛,又有净水盆、法简、令牌、木鱼、黄纸、图讖残册等法器,又用五升米斗盛满白米,米堆中插线香和法剑、令旗,以供执法时驭风引雷使用——天师道汉代被民间称为“五斗米道”,所以一直保持着用五斗米插香的传统。后坛上方悬吊“八宝琉璃灯”,神龛内张贴三清神像,也用香烛供奉着。这两坛构成主坛,在主坛之外又另设分坛。
“正一龙虎玄坛”搭建好后,殿内响起高雅迢远的“华夏颂”音韵。司马神瑶头戴宝冠、身穿法服、脚踏云履、手持玉如意,正是“金似衣裳玉似身,眼如秋水鬓似云”,就如九天玄女下凡一般,率着众法师鱼贯入场。
掌管天下道教的崇虚寺定员一百零六人,其中天师以下还有八位真人三十六位大法师。
司马神瑶身为天师,法服是天师圣主之服,和皇帝龙袍同色。当初,魏主元宏制定皇帝法服时,因按五行始终说,魏承晋业,晋朝是金德,金生水,魏朝就是水德,水德崇尚玄色,因此皇帝龙袍是黑衣红裙。天师法服同样是霞帔黑褐红裙,尽显威严,和后世的天师黄袍有所区别。
吴畏心目中司马神瑶如同天仙绝凡尘,素衣轻纱就是最好。突然见她穿着这样厚重庄严的法服,一时目瞪口呆。
此次,崇虚寺洪真人主持主坛道场领高功大法师,另有铁真人担任都讲法师,裘真人为表白法师,其余真人和大法师都各有安排。
司马神瑶作为北天师道新任天师、李姚李真人作为寇天师唯一仅存的弟子、陶弘景陶真人是南天师道领袖、宝志大士为南朝高僧、独孤寺主为魏国沙门统,四位高人在分坛静坐。吴畏自然没有资格坐坛,他和张婉玲一左一右,作为金童玉女侍奉在司马神瑶身后。
此时,道场伴奏的器乐音韵变成了舒缓悠扬宛如众仙飘渺步行虚空的“步虚辞”,身穿九色法衣、手执玉板的洪真人、铁真人、裘真人发符上表、迎神召将,脚踏罡步,绕坛散花,吟诵韵词。
吴畏只顾着看热闹,哪知司马神瑶之所以举行如此隆重的仪式,一是表示对图讖预言天机的尊重,二是要请祖师之力启读残册。
洪真人手托金盘,盘内放置一青色布囊,移步到分坛,献与司马神瑶,也就是完成了请出图讖残册的仪式。
仙乐停歇,司马神瑶解开布囊,取出图讖残册放在面前几案上,慢慢展开竹简,一双美眸眼神变幻莫测。
吴畏站在她身后凝聚目力,看到原本竹简一处空白的地方逐渐显示出黑色字迹和图形来,图形简单,文字不过寥寥数句。
司马神瑶神色凝重,看过之后,就交其余四位高人传阅,各人看了都默不作声。最后,图讖残册又传回司马神瑶手里。她重新卷好,装入布囊,用麻绳系好囊口,取天师印在布囊上盖下印章,交于洪真人,说:“将此册封存于经阁,等待三十年后再次开启!”
洪真人躬身说:“遵法旨!”率一干道众奉图讖残册离开大殿。司马神瑶这才看着几位高人说:“讖语已出,三十年天道玄机尽在其中!几位宗师可遵天意传播了!”
独孤寺主点头说:“阿弥陀佛,小僧此次真是不虚此行!”
陶弘景陶真人说:“既然天意如此,贫道当遵天道而行!”
几位高人既获天机,当即告辞,杳然而去。大殿中只剩下吴畏、司马神瑶和张婉玲三人。
吴畏试探地问:“姊姊,讖言说的什么?”
司马神瑶闻言一怔,皱眉说:“怎么你也想参与预言天机之事?”
吴畏说:“我只想完成使命,找到‘天选之子’!”
“使命?天选之子?”司马神瑶站起身来,看着他说,“讖言总共只有五句,预言今后三十年内世道走向,深奥难解!我即便告诉你,你也参悟不透!但我若是直接解讖,就是泄露天机!”
沉吟片刻又说:“你舍身替我护法,我就将讖言说与你听吧。”
吴畏大喜,说:“我只要听和‘天选之子’有关的就可以了。”
司马神瑶点点头说:“五句讖言说的是三十年内会发生五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我猜测其中两句可能和你所言‘天选之子’相关,其余三句毫无关联。”
吴畏说:“是哪两句?”
司马神瑶说:“你听好了,第一句是‘行中水,为天子!’”
吴畏摸摸后脑勺,不明所以。
“第二句是‘弥勒下生,白衣金刀’!”司马神瑶说,“只是不知哪句对应的是你要找的‘天选之子’,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吴畏见她直到此刻才略为流露出疲惫的神态,便向她告辞,准备回左卫尉府宿卫营署和郑植等兄弟会合。
秋意萧索,大街上细雨纷飞,行人稀疏或撑雨伞或戴斗笠,来往匆匆。忽听一声耳边叹息,吴畏茫然四顾,发现并没有人贴近。
正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那声音在耳边说:“可叹可叹!”
吴畏传递心念说:“请问是哪位高人?”
那声音又不作回答,等他走了里许,又在耳朵里响起,“你可知为何发布的是三十年天机?而不是百年数百年?”
吴畏心中大怒,“你到底是什么人?藏在哪里?”
那声音说:“我就在你背上!”
吴畏这才察觉尸解剑又出现在背上。这柄剑除了威力惊人,还有奇异之处,就是可以随意隐藏和出现。
吴畏大感诧异,用心语说:“你不是一把剑吗?怎么能和人交流?”
“臭小子,你把我元神封印在剑身,过了这么多时日,真元逐渐凝聚,加上你今天给司马神瑶导气引流时,我也吸收了不少太阴灵气,现在终于可以和你对话了。”尸解剑说道。
吴畏头皮一紧,慌忙解释:“原来是韦大仙,封印你元神是我无心之过。”
“虽是你无心之过,却是有人操控有意而为之。遇见你,算我倒霉!不仅羽化飞升被你破坏,现在还要做你的剑奴!”
“总共也不过九九八十一天罢了,大仙,你的苦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唉,只能说是我的劫数!这些日子和你寸步不离,心意相通。我已经知道你来历,之所以遭此大劫,成为你的剑奴,就是天意让我助你完成穿越使命!”
“原来,韦大仙就是‘卫道士’啊!这样那交流起来就方便多了!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有人操控有意为之还有三十年百年的,是什么意思?”
“我是问你为什么司马神瑶只发布三十年天机,而不是百年或者更久?”
“不知道。难道司马姊姊另有深意?”
“因为凭这丫头的心智三十年世事是完全可控的,而超过这个时间,就不一定能掌控。”
“大仙,你身为仙家可不能信口雌黄哦。司马姊姊也是全力维护天道运行的,讖言代表天意,不是她个人意愿。”
“嘿嘿,说是天意实是人愿!”
“你是说图讖残册有猫腻?”吴畏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