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良眉梢微微一抬,还是默不作声,将火把递给吴畏,要他用火光照着。又将一直随身携带的背筪取下要佛念提着。他自己从背筪里面取出斧凿,探身到墙后空间一顿敲凿。
吴畏见水面渐渐上升到腰身处了,提醒说:“剩下时间不多了!”
单良在墙内说:“断龙石重逾万斤的幕墙是要靠轮机控制的,而轮机又靠‘候气之室’的水轮远程牵动,如今水轮已经被地下河水冲倒。只能移花接木,另外借助外力。”
冯夙有些担心地说:“兄弟,有没有把握?这条通道很快就要被水灌满了。”
就见单良丢下斧凿,从墙内空间扯出两根手腕粗细的铁链来。
这边大家注意力都被单良吸引,通道中却响起划水的声音。
吴畏扭头看去,只见黑暗中一条人影吃力地涉水过来。
冯夙问喝:“是谁?”
那人慢慢走近了,正是宋铁脚,他手里正借着水的浮力拖着一具尸身。双眼圆睁,嘶声说:“程一杀暗算我们……!”话未说完,仆倒在水里。
吴畏闻言暗吃一惊,程一杀明明被他们用“千机连环遁”锁具锁进“铁浮屠”。这种锁具程一杀研究琢磨了好几年也无法打开,怎可能淹在水里还能脱逃?又一想,程一杀常年躲藏在地底,活得像老鼠一样,估计也会有缩骨之术,从铁笼栅栏缝隙里钻了出来。
两名家奴过去,将宋铁脚身体拽过,大家这才发现他已经气力衰竭而亡。再查看他和朱无剑尸身都是被人遭人暗算,用杀人利器从背后偷袭致命。
论他们的武力,就算单打独斗,其中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弱于程一杀。只是程一杀常年生活在地底,对这里的环境了如指掌,而他二人失去火把照明比瞎子还要迷茫。程一杀从“铁浮屠”中脱困,借助杀人利器暗算刺杀他们是易如反掌。
单良并没因这些干扰而停止破解断龙石机关的进程。此刻水面已经涨到齐胸了,他将两段链头分别交给两名江湖豪杰,说:“我已经设置好机关连杆,现在大家只要合力扯动这两根铁链,就能将断龙石吊起!”
那名老成的江湖豪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说:“小兄弟,你觉得我们这十余人可以将重逾万斤的断龙石吊起?”
单良点点头说:“不错,也不知是哪位异人设置的机关,它就是如此神奇!”
冯夙说:“现在别无他法,只能相信兄弟。大家一起用力拉扯铁链吊起断龙石!”
他自恃身份袖手旁观,现场除他之外总共还有十二人,分为两组,每组各扯一根铁链。
大家都使出全力拉扯,听到轮轴转动的吱呀声,感觉断龙石微微抖动了一下,被截断的水流趁隙外泄。各人精神大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石墙缓缓拉起,悬在空中。看这厚度两万斤都不止,奇妙的是各人放下手中铁链卸去拉力,石墙也不落下。
同行江湖豪杰拥着冯夙从墙下钻出,接着是剩下来的家奴相继通过,顺便带走了宋铁脚和朱无剑的尸体。吴畏和佛念走在后面。
单良却并无走出去的意思。吴畏感觉到有些诧异,佛念也催促说:“阿四,快走啊!”
只听单良说:“你们忘了还有程一杀在下面。‘千人堂’覆灭,阿萨辛以缜密的心思算计杀人,算不上暗器机关术,江湖上真正的暗器高手就只有程一杀了。亲手解决他后,我就成为名符其实的暗器门第一高手!”
佛念说:“你就别管他了!让他困死在里面岂不更好?”
单良摇头说:“底下还有好多空间是隔绝的,他熟悉地形,而且还储备了不少食物,在里面停留几天几夜等到水退,完全可以做到安然无恙。”
吴畏说:“你可以等水退后再进来和他决斗,还有阿萨辛也不会放过他的。”
“我必须留下来和程一杀一决高下,亲手杀死他,而不是坐收渔人之利。”单良笑笑说,“你们先走吧,要北平公调集人手等待雨停,黄河退水时,再把断龙石抬起。”
吴畏和佛念听闻都急着劝阻。
佛念说:“不是说好了。依照司马姊姊的布局,让阿萨辛和程一杀互相厮杀嘛?为何变成阿萨辛置身事外,而你和程一杀斗起来了?”
“至于阿萨辛,既然曾挂名在‘千人堂’门下,等我解决程一杀之后,自然要找他。”单良说,“幕墙重开之时,我和程一杀,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出来。我要是能活着,从此就名扬天下!”火光照耀下,他浓眉飞扬,目光着散发异样神采。
吴畏说:“你可想清楚了?”
单良毅然说:“你们不必多劝了,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乱世之时,很多人或逐声名或重情义,倒把生死看轻。成为天下第一的暗器门大师是单良孜孜不倦所追求的人生巅峰,只是他这种行为看似有些不可理喻。
看着他狂热的目光,吴畏知道再劝说也无用,只得和佛念走出通道。就听黑暗中“铛铛”两记沉重敲击声,接着身后的断龙石又轰然掉落下去,重新将通道封死。
两人还没上到地面,就听到塔楼底层有呼喝打斗声。走出铁门正看到阿萨辛手中匕首搁在冯夙颈项上,冯夙的手下站在一旁束手无策。
冯夙颤声说:“我们无仇无怨,还请尊驾手下留情!”
他终究只是个纨绔子弟出身,瞬间认怂,哪有江湖气概?
阿萨辛压着嗓音说:“无冤无仇?嘿嘿,你父兄害死我最爱的人。而我又用杀了你父兄。你说无冤无仇?”
冯夙说:“那便两清了,你放过我,我也不找你麻烦……!”
阿萨辛说:“算你运气,居然能死里逃生。不过,当年围剿‘千人堂’你并不在场,大丈夫恩怨分明,所以我不想亲手杀你!”
看到吴畏和佛念二人又说:“他们能打开断龙石多半是你们那个兄弟助力。他呢?”
吴畏叹口气说:“阿萨辛,你机关算尽。但所谓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没有除掉程一杀。”
阿萨辛笑着说:“程一杀这样都不死,那我还有最后一步算计——你那豪气干云的兄弟会帮我了结他!”
吴畏一愣,“你!”
阿萨辛哈哈大笑,说:“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子若能活下去,将来的成就必在当年‘千人堂’堂主青万年之上!”
手中匕首尖已经刺破冯夙脖子,“少年罗刹身手了得,烦请北平公送我一程。”
冯夙慌忙对吴畏说:“兄弟,为兄性命拿捏在此人手里。你们十步一杀的杀人之技千万不要使出来。”
各人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阿萨辛挟持离开,出了坞堡,不久就听到马匹嘶鸣。
吴畏和佛念跟在江湖豪杰后面拥出去,果然看到冯夙跌跌撞撞走回来,阿萨辛早就不见踪影。
等到第五天上头,雨过天晴,黄河这场百年不遇的洪水渐退。冯夙就指挥几十名家丁以及从附近村庄驱使来的十几个石匠携带各种工具下到地底。吴畏和佛念急于知道单良的状况,主动前往。
相比之下,那日大家被困在通道内与外界隔绝,无计可施,而现在人数众多、工具充足,且有石匠在场,要打开这重逾万斤的石墙就不是难事了。
石匠们经验丰富,富有智慧,在石上凿出几个牛鼻槽,拴上绳索,再搭起架子,建造滑车。借滑车之力,以绳索牵引,将石墙吊起一个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