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人眼熟
九千柒2021-04-01 22:413,447

  “您还是请回吧!”

  宋知意刚和冬雪收拾好她们接下来要住的房间,踏进翰林院的地砖,便听见一道尖锐的声音。

  她有些好奇,抬起头。

  翰林院门前阳光明媚,那高个太监一手搭在眉沿遮挡阳光,眼皮则抬也不抬,“咱们可没接到您七殿下要来读书的圣旨。”

  那殿门前清瘦的少年垂着头,不安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口。

  “周公公,父皇宫宴上说过,所有皇子今年春季便都要读书了,年岁最小的西涔妹妹也都进了学,您看……”

  他的声音柔和且谦卑,属于男孩子还未变声的稚嫩。

  是七皇子贺北淮。

  冬雪在一旁扯扯宋知意袖口,“小姐,这七殿下竟然还没上学呀?”

  宋知意没有回答她。

  北凉皇室一般是在皇子七岁,皇女十岁时入学,这七殿下贺北淮看上去也有八九岁了,这实在是晚了点。

  “陛下金口玉言这是自然。”周太监在空中摆弄了几下拂尘,阳光下有些金色的浮灰在空中一飘。

  “咳咳……”

  贺北淮似乎被呛到了,捂着口鼻咳嗽几声,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只是,您也知道,”周太监顺势转头迈进屋子里,半转过身垂下眼,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我们做奴才的还是都得听个规矩,什么人有资格迈进这门槛子来,什么人没有,全凭上面说了算,您来我这里问是没什么用的,得去询问陛下,他下了旨,奴才才能让您进去不是?”

  “是这样,只是父皇……”贺北淮沉默了片刻,没有说下去。

  “公公,”贺北淮身后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来一包银子,“您看,能否麻烦您在陛下面前提那么一两句……”

  “哎呀,可别!”

  周太监摆摆手,神色竟有些轻蔑,“你瞧瞧你,你家殿下能有多少钱,如今你竟还在这样不可求的事儿上花心思?莫不是想借着主子的光往上爬?你个死奴才,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宋知意瞧见,贺北淮后背突然一僵,明显是听出了那太监言语间的羞辱。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那太监眼里,想吃天鹅肉的到底是谁?

  他伸手捉住那还未反应过来的小太监手臂,低低沉沉的道,“麻烦周公公了,我们走。”

  那太监不低不高的“哼”了一声,算是作答。

  “这太监怎么这么张狂?”冬雪颇有些不平,正欲逞几句口舌之快,却见贺北淮转了头,只得闭嘴。

  宋知意目光向他看去。

  这她虽不是她第一次见贺北淮,却是第一次看见他的容貌。

  那日在沈予安手中,他发丝凌乱狼狈不堪,如今的他虽衣着并非华丽昂贵,却看上去干净利落了不少,头发也束的整整齐齐,他的容貌也完完整整的露了出来。

  皮肤白皙,身姿俊秀挺拔,而眉峰笔直,睫毛细长,眸光如墨色琉璃,在阳光下闪烁出无数光彩,洁白肌肤上唇色嫩红,此刻因为失落而被白齿紧紧叩着。

  一副干净清秀的少年模样。

  看见立在门口的宋知意等人,贺北淮微微点头示意,步子却未曾停留,转首离去。

  “这七殿下真可怜,”冬雪又在一旁感慨起来,“奴婢看得分明,他脸上明明写满了难过和羡慕……”

  宋知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说冬雪,你从哪里看来这样不正常的话?”

  冬雪很是惆怅,“小姐,咱们跟在公主殿下身边读书,或许有的时候可以替他求个……”

  宋知意突然回过头,脸上似笑非笑,“冬雪你不会不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身份吧?”

  冬雪张着嘴,愣在原地。

  “我们是宋家送进来的公主伴读,”宋知意仰起头,迈步出去,“代表的可以是宋家,可以是公主,也可以是陛下,但,唯独与那位皇子毫无关系!”

  她走的毫不犹豫,没有再理会身后的冬雪。

  自己的奴婢犯傻,但她不能。

  宫中捧高踩低本是常事,这是他们自己的生存法则,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小伴读,有什么能力、什么资格替别人打抱不平?

  更何况,如今朝中势力此消彼长并不分明,谁也不肯轻易与这些皇子们扯上关系。宋家本就处在风口浪尖,父亲和哥哥虽未谈及嫁祸一事结果如何,但她也知道他们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她今日若是平白无故为这位皇子出头,那么指不定会让那些妄想谋害他们的人钻了空子,哪怕仅仅只是一个“结交党羽”的罪名,就能让宋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不能冒这样的险,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

  宋知意长出一口气,一只脚迈入翰林院。

  然而那宽阔大气的门间却突然凭空伸出一只拂尘来,横在宋知意面前险些撞掉她的鼻梁。

  宋知意赶紧住身,侧头去看。

  “原是宋小姐!”

  雕花门板后面,刚刚那周太监倚在墙上,一手持拂尘挡住她的去路,一手在用小指上极长的指甲剔牙。

  “嗯?”

  那太监伸指弹了弹,斜斜乜她一眼。

  “哦?”

  宋知意挑挑眉,十分不解。

  “呵,”周太监有些不屑,向她摊开手掌,上下抖了抖,“喏!”

  宋知意眨眨眼,“您是说要……”

  “自然!”看着宋知意恍然大悟的神色,周太监满意的点点头,“你是个聪敏的……”

  他嗓口一噎,看着掌心上突然多出来的那小小的,细长而劣质的小竹条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这是什么东西?”

  “牙签啊!”宋知意很满意的拍拍手,一脸真诚,“我见您刚刚对牙缝间的菜叶很苦恼,难道您不是要这个?”

  “宋小姐,您是新来的,大抵不知道,”那太监赶紧合了嘴,又上上下下将宋知意扫了几个回合,很是不屑的开口,“奴才是翰林院总管太监周乐,负责这里一切事务!”

  “唔!”宋知意点点头,伸腿又要往里迈,“早上好。”

  周乐皱了皱眉,越发觉得这人不开窍。

  怎么就听不懂话呢?

  想自己从先帝在位时便成了翰林院管事,见到的人多了,也知道那些家世不那么出众的小姐胆子极小,给个脸色看便会给他奉上银子作为打点,今日也算开眼,碰上这么一个傻的!

  他伸手拦住她,决定把话说明白些,“宋小姐,你以后万事若要让奴才行个方便,总得需要银子使。”

  “哦,原来您是要银子?”宋知意笑了笑,“您看您不早说,明白了!”

  周乐哼了一声,正欲伸手去接时再难为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却见那女子上下摸了摸,然后向他摊摊手。

  “我没带!”

  周乐顿时怒不可遏。

  岂有此理!

  这女子竟然耍他!

  周太监拂尘狠狠一甩,看向宋知意的脸色也变得极其厌恶,“规矩都不懂!没有银子你就乖乖呆在外面晒日头吧!”

  宋知意挑挑眉,没有出声。

  “小姐,我带了……”冬雪追上来,想从袖口里掏银子,手却被宋知意死死摁住。

  她抬起眼,“啊”了一声。

  面前,宋知意笑的云淡风轻,冲她耸耸肩,“外面空气好,我们就多呆一会儿。”

  周乐权当没听见。

  不一会儿,其他伴读及皇子皇女也陆陆续续的进入翰林院,就连一脸不情愿的贺西涔都到了,而宋知意却也不急,只是在院子背着手左看看花,右转转回廊,十分悠然自得。

  “小姐!”眼见着屋中座位渐渐坐满,那些主子们个个都好奇的盯着他们瞧,冬雪都快急哭了,“这太监明显是难为咱们……他不怕咱们告他去吗?”

  门前周太监冷冷哼了一声。

  自己就还难为你们了!

  还告他?她们就是再气不过,只怕这种阳光底下的规矩事儿,也不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再者,他是这里的总管,手可比她们长的多,有什么都告不到陛下面前去!

  再加上…… ……

  他回想起那日中宫之内香雾缭绕,凤位之上的一国之母神色倦怠,声音和缓却令人心惊。

  “涔儿顽皮但读书乃是大事,宋家以武得官总有疏漏,然身边人至关重要……这还有劳公公多费神。

  费神?怎么费神他自然明白,娘娘的意思无非就是不满意宋家小姐罢了!

  周乐笑了笑,打定宋知意诉无可诉,必须得吃下这个哑巴亏!

  他捏着嗓子,拿足腔调,“宋小姐,时辰可近了,您可想好要进去了吗?”

  宋知意回过头,看向他。

  周乐心中冷笑。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

  “不急,”宋知意挥挥手,“这太阳晒的正暖洋洋,进屋又黑又冷白费了这好时光。”

  周乐一时语塞,竟有些下不来台。

  怪事!

  他原想这丫头若是此刻愿意掏钱,他总还有别的法子难为她,可是这丫头居然自己不愿意进屋?

  莫不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配?

  二人正僵持着,翰林学士李观南迈进了院子。

  他顿时蹙了眉。

  今日的院子似乎有些不同。

  往日里这个时辰,学生们自然应当开始读书,怎么今日个个都贼眉鼠眼往院子里瞧?

  而且,怎么还有个蹲在院子里晒太阳的?

  李观南看着看着,便品出味儿来了,而这味儿让他更加生气,瞧着那周乐便十分不顺眼。

  这周太监权势之大,多在这翰林院做这样收受贿赂之事,他自然是无比看不惯的,然师父多次叮嘱切勿多事,让他几分保翰林院太平,不然他早就打算面圣禀告此事!

  谁知他今日越发变本加厉!

  然而气愤归气愤,他虽年轻,心里却也牢记师父叮嘱,只能作视而不见状迈进了屋子去。

  “小姐……”听见屋里的读书声顿起,冬雪抹着泪,欲言又止。

  望着冬雪那汪汪泪眼,宋知意打了个哈欠,慢吞吞挪到窗前。

  还是做个样子吧……

  不过,她才不想进去呢,万一被点名了回答不上来岂不是很尴尬?

  然而,她这幅模样落在李观南眼里却成了另一番模样——

  瞧这丫头可怜巴巴的,唉,竟因无法进入本官的学堂而双眸含泪!

  哪怕不能进入学堂,竟还趴在窗前旁听!

  今日下学了必要将这求知若渴的少女留堂好生补习!

  宋知意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打量屋里那清瘦的男子,泪眼婆娑中,她突然觉得……

  这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继续阅读:第九章 沈式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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