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得露骨,饶是裴少卿再见惯大风大浪仍是一吃惊。他怔了怔,随即无声轻笑,笑自肺腑震动,紧贴着他胸膛之人便能真切感受到。
洛菀略一抬头,秀眉微蹙,“您笑什么?”
裴少卿紧紧抱着她,大步往内室走,低哑道:“笑你枉为闺阁小姐,竟不知羞耻二字如何写。”
到了房门口,丫鬟护卫们纷纷止步,垂着头恭敬候在外面,不随他们一道进去伺候,跟着主子多年,该识趣的时候他们自会知道识趣。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埋在狐狸毛斗篷领里,她缩着脖子,凛冽的寒风被削弱,温热的气息从头顶上方缓缓喷撒,像冬日里难得温暖和煦的细风,虽然这风越呼越急躁,越浓重,暖意却丝毫不减。
床板发出“咯吱”的动静,极其细微的声音,绒被微微凹陷,一道除却斗篷柔软的身段被轻柔地放在上面。
洛菀静静躺着,十指紧紧攥着胸前衣裳,深吸口气,竭力稳住心神,她是个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最是温良贤淑,知书达礼,伺候夫君床榻之事要从容淡定,莫慌张。
她正暗自做思想劝慰工作,那位“衣冠禽兽”的夫君却不容她思虑,一道黑影倾身覆上来,两手撑在她身子两侧,薄唇含住了她的唇,呼吸骤然一滞。
有道是冬日雪景似假非真,如今里面却艳景颇佳,胜过春日百花齐放。
丫鬟护卫们都直视地面,面上平平静静,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都是没娶媳妇或嫁郎君的人,这种场面从前哪里体会过。更别提那动静就隔着一扇门传出来,简直令人面红耳赤,心跳如擂。
裴少卿在她唇上流连忘返一阵,觉得覆水难收,抬手便要解她衣裳,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一挑,一颗玉扣被蹦开,他挑了挑眉,有些嫌弃,冬日就是这点不好,衣裳难解!
正欲解下第二颗扣子时,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属下有要事禀奏!王爷您得空吗?”
裴少卿不耐烦道:“没空!”
敲门声停了下来,继而又有人高声吼道:“事出紧急!十万火急之事!”
裴少卿低头看了一眼洛菀,那双秋水濛濛眸无辜地盯着他,像头懵懂无知的小鹿,直直撞进他心房里。偏生这女子明明神情天真,不喑世事,却活像个桃花魅妖似的,盯一眼便觉腹下欲火难熄,映得他眼眶发红,溢满血丝。
他一口咬在她光滑细腻的右肩上,痛得她闷哼一声。
外面那不识趣的人依旧在叫嚣:“要紧事啊王爷!”
“什么事……”裴少卿沙哑道。
“您还是随属下去书房说话吧!”
洛菀看着他一副恼怒的神情,笑着用指尖点点他的胸膛,嗔吟道:“殷护卫催的急,您就快些去吧。”
裴少卿眼神阴冷得可怕,活像要吃人似的,他重重掐了下她的后腰,听她嗔叫一声,才起身整整衣裳,却没急着离开,反而叫人打了桶冷水去净房。从净房里传来流水哗哗声,而后裴少卿换了身衣裳,脸色依旧难看,随殷真一同去书房。
他二人经过抄手游廊时,有丫鬟无意中抬头一瞥,竟然羞得满脸通红,快速低头不敢再看。
等到第二日,这事便传遍整个靖南王府。说王爷抱着王妃进了内室,没多久却让下人打桶冷水送进去,而后阴沉着脸去书房,有丫鬟还撞见他……咳咳,傲然挺立的模样,那丫鬟还感慨不已,脸颊通红的笔划尺寸,说大得惊人,难道禁欲二十年的男子都这般模样?
这话传不进裴少卿的耳畔,却溜去洛菀耳里。她老脸一红,这都是些什么荤话!看来府中风气还好好整顿整顿,以免带坏小姑娘。
裴少卿食指敲着桌案,抬头盯着殷真,目光像毒蛇般阴冷,看得殷真心底发虚。他不禁讪讪解释道:“王爷明鉴,属下真有要事禀奏,并非有意打扰。”
裴少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从口中淡淡吐出一个字:“说。”
殷真松口气,正色道:“方才宫中暗探传来消息,皇上命人将秀玥姑娘打死,扔去乱葬岗埋了。此事虽然安的名头是妖言惑众,但却是悄悄做的,瞒着沈二。”
裴少卿皱了皱眉,神情凝重,“真死了?”
“是。”殷真担忧道,“皇上性子优柔寡断,待人一向温和,这样雷厉风行的狠辣手段,实在不像他会做的事。秀玥姑娘虽然有错,但……”
裴少卿打断他,冷声道:“皇上做得很对,换作本王亦会杀她灭口。况且带她去佐证本就没想过让她活着回来,纵使皇上不杀,本王也会杀的。她留着终归是个祸害,皇室不能让人留下话柄。”
殷真愣道:“您……”
裴少卿淡声道:“怎么?跟着本王多年,你此时反倒觉得惊讶?”
殷真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说,“您如何待王妃的,属下这些时日都看在眼里,以为您的心肠软了些,所以……”
裴少卿冷笑一声,“那你来说说,本王如何待她的?不过是清心寡欲多年,一时起了欲念难以控制。这人,还是要杀的。”
殷真怔愣片刻,一股狂喜在心中爆发,他恨不得立即回去与兄弟两个把酒言欢,只要王爷不动情,那他想怎么样都不会碍着他的王权霸业。他们兄弟三个,一心只想将效忠的主子推向高位,以裴少卿的才智,远不该屈居此位,莫说一个小小亲王,便是天下之主他都担当得起!
殷真犹豫了一下,谨慎道:“您的意思是,换成别的女子,只要是您的王妃,又生得貌美如花些,您都会这般?并非因她有异。”
裴少卿想了想,淡淡颔首:“的确,本王毕竟年满二十,又并非吃斋念佛的和尚,欲念难消实属常事。”
殷真忙自荐道:“属下带您去迎春阁,那就用不着王妃了!她毕竟是洛尚书的嫡长女,日后更是要被您杀的,万一她怀上您的子嗣,您心软怎么办!”
裴少卿神情冷淡,“你当本王是什么?青楼?殷真……你好大的胆子!”
他顿了顿,“本王不会让她有孕的,行房后会赐她一碗红花,叫她永生与子嗣无缘。”
殷真听后激动难耐,只想拍手叫好,能成大事坐高位者,必须心狠手辣,万不能落下弱点,裴少卿先前那模样叫他担忧,此刻这一番话却让他有种从前跟着王爷驰骋沙场,斩杀敌军人头的畅快感。
女子只会坏事,所以她们只能成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这句话殷真奉信多年,深信不疑。
并且将其作为座右铭,一代代传给他的好兄弟们。
秀玥死了这事其实有点棘手,依照裴少卿的打算,她指认沈二并非先皇血脉后,便会被他派人送走,在路途中被杀掉灭口。但滴血验亲的水被人动了手脚,这人很可能是荣祯帝。
荣祯帝……真的是他吗?
裴少卿皱着眉,淡声吩咐:“让人把消息传进沈二耳中,既然是他的心上人,哭一哭难过一番聊表情意。若是实在难受,做对九泉之下的苦命鸳鸯倒亦是不错。”
殷真顿悟,了然道:“属下明白!”
“对了,”裴少卿接着说,“靖南王府容不下多管闲事之人,这话你要牢记。”
殷真佯装糊涂,“您说什么?属下怎么听不懂?”
裴少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并不回头看他,“你懂与否本王不关心,就看你的脑袋想不想要。”
殷真不迭道:“属下懂了,简直大彻大悟!这就回去面壁思过!”说罢,拱手抱拳一行礼,转身,离开,关门,一气呵成,速度之快,像道惊雷闪电,快得人始料不及。
书被拿出来,却一页都未翻开,寂静的屋子里传来一声幽幽叹息,低而微,一不留神便难以听见。
皇宫。
荣亲王府尚未修缮完毕,况且荣祯帝担忧沈二的安危,便让他暂且住在宫里,随便寻座宫殿给他住着。
那日,沈二百无聊赖的翻看话本,这都是他命人搜罗来的,困得直打瞌睡,睡意朦胧中又想到玥儿哭得满脸泪痕,眼神失望地看着他,顿时打了个冷颤,清醒过来。
他刚想使唤人端盘糕点,看见帐帘后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吼道:“谁在那里?给我滚出来!”
是个陌生的小太监,生得长眉细眼,白白净净的。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沈二神情嫌恶,“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小太监笑眯眯地说:“奴才名叫小袁子,做洒扫的活儿,今儿宋公公有事走了,就让奴才来伺候您。”
沈二没怎么注意,嚷道:“去膳食局给我拿些东西!我要饿死了!”
小太监应道:“喏!”
“慢着,”沈二突然叫住他,“你知道一个叫秀玥的姑娘吗?”
小太监停住脚步,神情叹惋,欲言又止。
沈二看他这副模样,骂道:“怎么像个娘们一样,知道什么就快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