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靖南王府后,裴少卿便一头扎进书房里,不再出来。
殷真看他拿着公文看,神情犹豫,站着那儿欲言又止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您吩咐属下办的事,可还要继续?”
裴少卿抬头,略略瞥他一眼,神情平淡,反问道:“为何不办?”
殷真叹息道:“您与王妃近些时日的举动,着实让属下困惑。属下担心您与她日久生情,恐会坏了大事。且不说王妃此人如何,就凭她的父亲是刑部尚书洛煊,您就万不能动情。”
裴少卿嘲讽道:“动情?你觉得可能吗?她算什么?不过一颗棋子和诱饵罢了。我毕竟二十,见着她不过身体上起了些反应,心却是俨然不动的,你不必担心。”
殷真长吐那口气,躬身道:“属下明白了,所有事都会继续做。属下告退。”说罢,他便转身退出书房。守在门口的殷白见哥哥出来,忙迎上去问他,“怎么了?我听见房中好像有争执?”
隔着门,殷真望了眼里面,叹气道:“主心已乱。”若非真乱,以他的性子怎会解释这么多?不像实话,倒像自欺欺人,终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以来江山和美人无法兼得。他们既听命于王爷,便不能让任何事任何人,阻碍他的大业。洛氏王妃……定然不能留着!
殷白一脸迷茫,愣道:“什么?”
“没什么,”殷真摇摇头,“你好好守着,我出去一趟。”
殷白问他:“外面下着大雪,你出去做什么?主子吩咐你事儿了?”
殷真瞪他一眼,敷衍道:“你倒管到哥哥头上了,安心守着吧!”
等过完大年后,转眼便到正月初八。传闻初八乃是谷物的生辰,若这日天色晴朗,则稻谷丰收,天阴则年歉。
洛菀躺在靠椅上,半撑着眼,问道:“祭祀用的小灯和神码可准备好了?”
佟妈妈站在她身侧,恭敬答道:“小灯都备好了。第一张神码印着星科、朱雀和神武。第二张印着本命延年寿星君,都放在神纸夹子里。此外,用香油浸捻的黄、白二色灯花纸捻成的灯花,以及四十九盏直径寸许的灯盏碗,熟元宵、清茶、香根、芝麻秸、松柏枝等,都已备妥。”
洛菀微颔首,道:“我将这些事交给你做,钱嬷嬷可有微言?”
佟妈妈摇头道:“她不敢说什么,只是奴婢去回事处交代事情时,她总爱在旁看着。”
洛菀“嗯”了一声,不在意道:“她爱看便看吧,你做你的就是。”
佟妈妈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自除夕夜后,王爷便又搬去书房里睡,偶尔经过回事处时,奴婢还能听见丫鬟小厮们议论纷纷。您与王爷之间,莫不是吵架了?”
洛菀不屑道:“他这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我哪猜得到?”
佟妈妈叹口气,转而说起另一事,“今日奴婢出去采买时,听见一些风言风语,奴婢觉得事关重大,便多留意了一下。”
洛菀淡淡道:“什么?”
佟妈妈招了招手,禀退屋子里伺候的下人,才小声道:“奴婢听说,先帝的孩子死的死,伤的伤,被赶去封地永世不得入京也有。近日盛安道上不知怎的,竟传出些话来,说先皇有个五皇子遗落民间。本该衣食无忧,富贵生活,却沦为皇室斗争的牺牲品,在乡野之地过着贫穷困苦的日子。”
洛菀蹙了蹙眉:“先帝五皇子?都是什么人说的?”
佟妈妈回道:“您知道,妇道人家是非多,许多妇人都在闲话这事。”
“这事的确要紧,”洛菀若有所思,叮嘱佟妈妈道:“你常在盛安道上走动,多打听一下。”
佟妈妈躬身一福:“喏。”
当今圣上荣祯帝,乃是先皇的第三子。大皇子年幼体弱多病,早前便逝世。作为嫡长子,先皇自然悲痛欲绝。二皇子乃嫔位妃嫔所生,一向不受重视,胆小如鼠只盼着远离是非,且痴迷于求经问道,到后来渐渐沉迷炼丹,成不了大器。先皇赏他一个亲王封号,赶去封地待着。三皇子荣祯帝,倒没什么关于他的传说,只知道这位皇子的母妃地位虽尊崇却不受先皇宠爱,不知怎的,默默无闻地成了先皇属意的帝王人选。再便是四皇子,四皇子醉心舞刀弄枪,上战场保家卫国时不幸中剑,敌军心思歹毒,剑上竟淬了剧毒。四皇子救治无效,就此逝世。
先皇子嗣单薄,就育有这四位皇子。
过了十来年,竟突然窜出个五皇子来。可真是稀奇!
饶是再糊涂的人,也该知道这里面不对劲。
洛菀想着荣祯帝,总觉得这人不像个善茬,遂让佟妈妈留意着。说不定这位传闻中的五皇子,日后要闹出大动静。
裴少卿下了早朝便去操练场,直到晚膳时分才回府。
在他回来之前,洛菀接到一张名帖,说是中书侍郎孟家的小姐明日要来拜访她。
孟家……那可不就是孟婉芸吗?!想着二人许久不见,洛菀倒颇为想念她。
用膳时,洛菀随口提了句:“王爷,您听说五皇子的事了吗?”
裴少卿眉心一皱,他搁下碗筷,盯着洛菀,狐疑道:“你怎么知道这事?”
洛菀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继续说道:“妾身听佟妈妈说的,外面谣言四起,纵使不刻意打听,它自个儿也会钻进妾身耳中。”
裴少卿冷淡道:“五皇子一事关乎朝堂和先帝,你就不要过问了。”
洛菀微微叹息,无奈道:“妾身对这事本不感兴趣,因您是妾身的夫君,更是皇上亲封的靖南王,这才替您留意着。若五皇子一事当真属实,势必会影响到您。”
听她说完这话,裴少卿神情没什么变化,又重新拿起碗筷,淡声道:“本王自有思量,王妃打理好王府就行。”
洛菀叹口气,用公筷替他夹了一筷子豆腐,温声道:“您尝尝,厨娘熬的鱼汤浇盖的,味道倒是新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