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卿微微一挑眉,斜眼睨她,神情一派凛然正气。
随即他似笑非笑,打趣道:“恕本王眼拙,竟未瞧得出洛府嫡小姐有耳背之隐疾?待此行回宫后,必将禀奏皇上恳请寻遍天下名医来医治您的病。不然此事若谣传出去,只怕会拂了洛尚书的面子,也对洛小姐的名誉不好。”
“噗嗤!哈哈哈——”
一堆人耳畔边传来突兀的一连声笑,众人纷纷疑惑望向来源处,见始作俑者赫然正是顾家小公子是也。而顾溟理所应当的收到美人第二记含怒瞪眼。他摸摸自己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一面感慨一面疑惑道:自己真如此讨嫌吗?
想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姿飒爽,卓卓如鹤悦泽九春,乃举世无双貌胜潘安之翩翩公子,怎的莫名其妙遭受美人瞪眼双重奏?
末了,他思虑无果只得出一个结论:啊!看来世间有眼无珠不识明珠令美玉蒙尘之人数不胜数!枉他一番俊俏面庞竟遭此令人深思发指之恶举,实属神仙鸣不平老天要落泪哪!
洛菀轻咳一声,讪讪一笑,一本正经地谢绝裴少卿的好意,她严肃道:“小女多谢王爷,实不相瞒我的确有此难言之隐,得亏王爷睿智聪慧火眼金睛竟一眼辨识出,小女实在佩服得甘拜下风五体投地,只是名医开价高小女我委实承担不起那白花花的银子跟流水似的送出去,毕竟家风一贯谨遵节俭二字。更何况如今就连皇上亦推崇此。所以还望王爷切勿记挂此事最好烂在肚子里忘的一干二净。另则,您总不至于背后长了一双眼睛,那么小女坐在您身后,若有人背地里想射箭暗害您,我还能替您挡挡箭不是?”
一番话说的打趣不正经却很好的避开这个话题,用玩笑话应对。洛菀仔细回味一番,忍不住拍手大叫一声,自恋道:妙言妙语!
闻言,裴少卿的黑眸盯着她,神情辨不出他的作何感想,却未再继续说些什么。
洛菀翘起兰花指,姿态略显矜娇做作,她微蹙双眉,小心翼翼地拈起裴少卿的衣袍上一块边角布料,大拇指并食指狠狠用力将其紧紧攥住,抬头冲前面的人一笑,客客气气地谦逊道:“王爷,小女已经抓稳,可以出发了。”
“噗嗤!咳——哈哈——咳咳!”
顾溟在马儿旁侧瞧见她的举动,被逗的一乐憋不住笑意哈哈笑出声来,一面使劲抿着嘴角抑制住不让它上扬,一面心里又着实乐得慌,便从微抿的唇角缝隙里时不时发出“嗤嗤”和“噗噗”的怪响声,活像在放闷屁似的。一张白皙的脸被憋胀得通红,股股青筋从他额角浮出,看来他着实忍得很费劲。
憋了许久实在忍不住,他迅速转头背过身去,别人只瞧见他的肩膀抖耸得厉害,像在偷偷抹泪似的。
等他再一次转过头来时眼角湿润,眸瞳亮莹莹的如被水洗过一般。他嗓子略带颤音的解释道:“啊是这样的,风大沙子吹进眼睛里,我揉了好半晌才将沙子揉出来,嘿嘿。”
于是运气绝顶好的顾溟终于收到今天美人的第三记幽怨瞪眼。
裴少卿突然道:“不与她说些道别的话?”
“啊?”洛菀愣住,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顺着裴少卿的视线望去,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在马身的左侧站着一个梳丫鬟髻着红粉衣裳穿绿鞋的婢女,她望向洛菀的眼神幽怨得如同她是个即将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一般。她幽幽道:“小姐……”
洛菀一拍额,顿时懊悔道:都怪裴少卿这厮,害得她一时不曾记起翠桃!
她微微附身,温柔地摸摸翠桃头顶,安抚道:“翠桃乖啊……好好在山脚待着,一定要听顾、魏两位公子的话。啊……我差点忘了,顾公子的话听与否你看着办,魏公子的话可一定要听!”
翠桃上前一步,拽拽她的衣角,眼神期冀道:“小姐,奴婢能否与你一同进山?”
“乖啊,听话!”洛菀神色稍冷,难得一见的严肃认真。前两个字还耐心温柔,后两个字便透着不容更改的坚定。见状,翠桃心知自家小姐的脾气,只好不再劝说随她进山一话。
她的嘴角嗫嚅一番,半晌叮嘱道:“小姐,进山后凡是以你的性命安危为重,云州的差事办不了便不办了,大不了奴婢去磕头去求老爷和三夫人,定然不会让你为此事担责,你可一定要谨慎小心多加注意!此外切记不可乱摘乱挖乱食野果子,那深山老林也不知植株是否有毒,你可一定要记住奴婢说的话!”
洛菀连连点头,表示自己都将此话听在心上了。翠桃瞧着她的模样,心知是左耳进右耳出,也不再多说只悠悠叹息一声,终于撒手撤开她的衣裳。
洛菀一面想着近日翠桃碎碎念的功夫火候更上一层楼,一面担心她回去后碧秋那些姑娘们整日耳濡目染,是否会被传染,一面觉得翠桃真不愧为她打小带着的,对她简直了如指掌二人心有灵犀。
除了爱观闪电爱听打雷,她的确还有个特殊癖好。对于植物有着莫名的执着。譬如看见一株投缘的花草,她会选择扛把小锄头挖走移栽到秋院后院里。瞧见一株能结甘甜美味果子的野树,她得折一两枝带回去看能否培育生根。所以翠桃曾对秋院的奴婢们叮嘱过:切记,千万不要带小姐去花草果等植株多的地方。否则,便是流民乞丐进村,能抢则抢,通通带走!
“罢了。”翠桃叹道,对着裴少卿真挚恳请道:“王爷,奴婢人微言轻,没什么分量,但还是想求您一句,希望您能在路上好好照顾我家小姐。”
裴少卿颔首应道:“本王曾答应过皇上,天子面前,自然作不得假。”
翠桃眼含感激,对于传闻中这位狠辣稳重的摄政王,印象稍有改观,只觉得似乎他与传言描述的样子有些不同,但到底这些话听了这么多年,早已根深蒂固,纵使会有片刻晃动,其根本却稳如泰山不会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