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好的事洛菀并不想推拒，她笑了笑，温声道：“多谢王爷。”
大氅被炉火烘干，洛菀从木架上收下来，递给一旁伺候的小厮。她拿汗巾擦了擦手，看向裴少卿，关怀道：“您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裴少卿揉揉脖子，摇头道：“本王不饿。”
洛菀瞧见他的举动，顺势靠近他，白皙细嫩的手指轻轻一拂，将他肩上的手拂开，替他揉肩，边笑道：“妾身从前在洛府跟着母亲，学了些按摩的皮毛，手法虽不算娴熟，却能勉强应付得来。您看妾身按着舒不舒服？力道可轻了？”
她的力道刚合适，其实有点轻。但想到女儿家力气都不大，却也没什么要紧的。
裴少卿活了二十年，少与女子接触。男子一般十三四岁时房中便有通房丫头，跟了主子几年后若有得宠的，一举便抬为姨娘。再者，二十岁的男子少有未尝情事的，像他这般清心寡欲的着实难见。
一来从前忙着操练打仗，没功夫留意这事。二来年岁渐大，朝廷波云诡谲、风波不断，男女之情便显得无关紧要。成大事者哪能拘泥于此？女子只为成为弱点、软肋，甚至拖累。又有什么用呢？
但此刻温香软玉，身后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像猫爪子一样挠得人心痒痒的。他突然觉得烦躁不安，隐约有什么变化。
“行了，”裴少卿突然道，抓住洛菀的手一拉，“别揉了。”
洛菀无辜地眨眼：“是妾身力道轻了吗？”
裴少卿无声叹息，道：“不是你的问题。”
洛菀继续问：“那是为何？”
裴少卿却不再提这事，转而说起别的，“你折的红梅不插进花瓶里吗？”
见他不想说，洛菀自然识趣不再问。她转身朝碧秋走去，从她怀中取过花枝，先拿金剪刀修理了一下，见形状差不多才放进花瓶里。高低错落，多是含苞待放的，看着饱满娇艳。有几枝枝干上留了几片叶子，衬着倒挺好看。
裴少卿看着她拿过红梅，又缓缓走到花瓶前，慢条斯理地剪花枝，越看心里越烦躁。
他自诩沉稳自持，难有失态的时候，此时却频频压制不住心内躁动。
他突然一拂袖，语气极其冷淡，道：“本王有事去书房，午膳你自己用吧。”
洛菀拿着剪刀，闻言疑惑地回头，愣道：“不是说没事了吗？”
裴少卿却不理她，径直往外走，一众护卫悄无声息地跟随他离去。洛菀盯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心觉莫名其妙，这人果真喜怒无常，方才还和善地同她说话，转眼不知怎的又生起气来。
莫名其妙……简直莫名其妙！
她思来想去，实在不明白哪句话说错惹到他，便越想越气，将剪刀往桌上一扔，坐到罗汉床上吩咐碧春：“去，给我端盘栗子糕来！”
见状，碧秋走上前去，弯腰问道：“王妃，您怎么了？”
洛菀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来。罢了，这人喜怒无常关她什么事？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一时犯蠢而已。”
直到晚膳裴少卿都未曾露面，洛菀差人去问过，书房的小厮答话说：王爷在忙，您别来打搅。听得她压下去的怒火又噌噌上涨。所幸到晚上时总算见到他的影子。
两人坐在罗汉床上，洛菀阴阳怪气地说：“您在忙什么？妾身向来敏感多思，还以为哪里做得不对惹您生气，您才一整日都不理我。”
裴少卿淡声道：“王妃多虑，本王公务缠身而已。”
洛菀点到即止，看向他：“按理说，今夜得守岁，您要同妾身一起吗？听说您明日不去早朝，您可以晚些起。妾身看您眼下乌青，怕是有好几日都不曾休息好。”
裴少卿看着她嘴唇轻微翕动，她唇色娇艳欲滴，似乎因着大年三十，她穿了件颜色鲜艳点的衣裳，嫣红缠枝纹褙子，发髻上戴一支朝凤金丝红珠步摇，烛光烁烁下，显得熠熠生辉。往日只觉得她温婉娴静，容貌清丽淡雅，她又一贯穿着梧枝绿色的素净衣裳，打扮得简单，难得穿的这样娇艳，竟格外好看，令人眼前一亮。
今早他听说了件事儿，吏部侍郎去了趟扬州，带回来一个扬州瘦马，长得楚楚可怜。他夫人知晓他要将此女纳为妾室后，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侍郎却坚持那般，夫妻吵得不可开交，最后竟到了要休妻的地步。
他起先还觉得可笑，一个女子而已，犯得着这样吗？如今看来，终归美色惑人。
洛菀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见后者不说话，疑惑地偏头一看，道：“您一直盯着妾身做什么？可是妾身脸上有脏东西？”
裴少卿收回视线，垂在袖子里的手却微微攥紧，他隐忍片刻，才说道：“本王今夜不去书房，就歇在你这里。”
洛菀刚要答应，回过神来细细咀嚼这话，突然一愣，怔怔道：“您……方才说什么？”
裴少卿难得耐心，缓缓道：“本王说……今夜歇在你这里。”
刚才说了许多话，她有些口渴，将将要咽下去的茶水快喷出来。她连忙捂住嘴，别过头去费劲一吞，狼狈地咳嗽几声，她怀疑听错了。
洛菀难以置信地道：“您说……要歇在妾身这儿？”
看着她的狼狈模样，因为被水呛着了，眼睛里浮上一点泪花，愈发楚楚动人。
裴少卿注视着她，目光幽深，他咽了下口水，细微的“咕咚”一声。双眸微眯，突然凑近她，靠在她耳边说道：“怎么？王妃还没听清吗？”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
洛菀心中大惊，她慌忙抬头，宛若一头惊慌失措的小鹿，睁着无辜迷茫的杏眼，堪堪与离她近在咫尺地眼眸撞上。
那双似幽潭深渊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她，瞳孔中倒映出她慌张的模样。而裴少卿像一个赏金猎人，眸子充满危险，她就是他箭下欲被捕的猎物。
他今年二十岁，又是个正值少年的男子，有些冲动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