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滚了一天又一天,转眼便到正月十五,上元节。
碧秋怀抱腊梅枝,笑着走进来,说道:“奴婢听说长安街上开了灯市,规模之大,人山人海的。燃灯三万盏,花灯花样繁多。皇上命工匠打造了一座灯楼,广达二十间,高一百尺,金光璀璨,极为壮观。您可要去瞧瞧?”
洛菀微微笑,“这是自然。”
翠桃磕着瓜子,盘膝坐下,抱怨道:“听说王爷一大早便待在书房,还未同您说上话,不知他在做什么?”
洛菀敲一下她的脑袋,打趣道:“你倒比我更在意他。”
翠桃撇撇嘴,委屈道:“奴婢这都为了谁?还不都是为您着想。今早本该热热闹闹吃元宵的,您倒好,非得等着王爷一起。”
洛菀揉揉手腕,她亲自和的面,给王府上下都做了元宵,现下有些酸痛。她笑道:“他是我夫君,我是靖南王妃,不等着他莫非与你一起?你这丫头,惯会吃醋!”
翠桃沉默一下,才缓缓道:“从前在洛府里,奴婢一大早便将您叫起来,你我二人一起揉面团。奴婢还拿面粉沾您鼻尖上,您却不恼,笑着与我打闹。现在细想起来,当真觉得那段时日最快活。若能一直停留在那时候,该有多好……”
洛菀正翻看账本,拿着算盘对账,刚好瞧见一处错处,一时没留意,没听见翠桃说的什么,等回过神来时,抬头问她:“你方才说什么?”
翠桃笑着摇摇头,“没什么。”神情竟有一丝怅然和孤寂。
洛菀心觉奇怪,却没再多问。转而去细想那处地方究竟哪儿不对,得唤罗玉衡来问清楚。
快午膳时,裴少卿从书房出来,穿过一条抄手游廊,径直到正房第三间屋子。推门而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怀膝抱腿坐在矮板榻上,一手持账本,一手执算盘。窗外柔和的光线透射进来,撒在她身上踱上一圈白光,肌肤白皙光滑,有细碎的绒毛覆在脸颊上,那双圆润的杏眼里倒映着一池秋水,朦胧模糊。温婉娴静的模样,有种岁月从容的安宁祥和感。
裴少卿驻足而望,靠着门框怔了会儿神,心里蹦出一个词来,日久生情。他正值壮年,与她这般长久的相处下去,难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好在他一向心狠,决定的事万无反悔的道理,她……必须死!
洛菀秀眉微皱,余光瞥见门边有一道暗影,她往上一看,遂笑道:“您来怎么不说话?倒显得妾身失礼了。”
裴少卿神情淡淡,走近她对面坐下,平静道:“见你看得专注,没打扰。”
洛菀笑了笑,说:“妾身翻看账本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上面的进项和出项好像不一致,且有些采办的东西花费过大,本无必要的却买了一大堆。心里正纳闷,想着改日去问问罗管事。”
裴少卿淡声道:“罗玉衡对这些事不清楚,你要想知道,便去问钱嬷嬷。”
洛菀微微咋舌,问钱钟秀她会说实话吗?方才那话不过是试探,这账本从上往下看和从下往上看,都无不妥之处。但从中间截选一两段,却有些不对。裴少卿的俸禄多,荣祯帝的赏赐亦不少,再加上那些田庄商铺等收益,更是数额不匪。但无论如何亦不该这样多,这些银子零零碎碎加起来,莫说一个荣盛王朝,两个都不一定抵得过。
他身为一个臣子,藏这么多钱做什么?难道源处不光彩?
她从容笑道:“是,妾身明白。对了,今夜的灯会十分热闹,您要随妾身去灯市吗?”
裴少卿喝了口茶,淡声说:“你若想去,本王便陪你去。”
“那好,”洛菀道,“妾身本起了个大早做元宵,想着给您尝尝,却是不凑巧,您早早地便去了书房里。妾身不敢打扰,遂一直留着。您午膳要吃元宵吗?妾身不知道您的口味,所以都做了些。有芝麻、豆沙、黄桃、核桃仁、果仁、枣泥、花生馅的,您看您要吃那种?”
裴少卿眉梢一挑,“钱嬷嬷没同你说吗?本王素来不吃元宵。”
“啊?”洛菀讶然道,“钱嬷嬷一大早便出去了,妾身才没问她。”
“罢了,”裴少卿道,“芝麻和核桃仁吧。”
洛菀忙摆手道:“您别勉强自个儿,妾身也不单单是为您做的,府中下人都有。您要不想吃便不吃。”
裴少卿靠在白墙上,有些疲乏道:“无妨,岂能浪费王妃一番好意?从前未吃过,如今尝尝新鲜倒也不错。”
洛菀心中复杂,一时滋味难明,她躬身一福礼,道:“妾身这就去吩咐,您先好好歇息一下。”
盯着小厨房里的人煮好元宵,拿瓷碗盛上,热气腾腾的直冒白烟,鼻尖弥漫着一股芝麻香气。洛菀拿粗麻布裹着,小心翼翼地端去屋子里,搁到长案上,笑道:“您尝尝。”
裴少卿见她只端了一碗,疑惑道:“王妃不吃?”
洛菀摇头道:“妾身今早吃得晚,现下还不饿。”
裴少卿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他吃饭时动作慢条斯理,极其文雅,速度却很快,一个圆滚的元宵“咕咚”一下便被咽下去,倒像是没咀嚼一样。且他用膳时一般很安静,所谓食不言寝不语,他恰恰守着这规矩。以往洛菀和他同用膳时,觉得两人一起吃饭齐齐沉默有些尴尬,遂时不时找些话说,裴少卿也会应她,虽然惜字如金话不多,但好歹给了她面子。
洛菀手撑下颚,疑惑道:“您以前去逛过灯市吗?”
裴少卿咽下元宵,擦拭下嘴角,这才回她道:“闺阁小姐和文人雅士的兴致,本王不感兴趣。”
洛菀噎了一下,“哦”了一声。她与裴少卿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满心朝务搞事业,一个颇重视仪式感。明明那样不相似的人,却因一道赐婚圣旨被绑在一起。
洛菀顿了顿,锲而不舍道:“听说今晚长街上会有游车,不知要演什么故事?”
“让下人把碗筷收拾了,本王先去书房。”裴少卿淡声道。
说罢,他便起身往外走。这些时日他似乎忙的很,洛菀猜测,许是在为五皇子的事忧心。可她隐约记得,书里好像没这个人的出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子究竟是谁?是真是假?她又想起裴少卿的野心,他在杀了她后彻底掌控朝廷,举兵造反。造反需要什么?自然是民心、钱财和兵器!
民心?若他打着扶持五皇子登基的名号,岂不名正言顺?
钱财?府中账本的异样之处……
兵器?有了银子,还怕买不到兵器吗?慢着,陶如鑫死后,云州便由罗老三接管,那可是个偷偷摸摸私造武器的好地方!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后背发冷,额角溢出细密的汗珠。
不会吧……他真想造反?这么早就打着这个主意?
洛菀摇摇头,摒弃这些胡乱猜测,书中裴少卿夺位时离此时还早,莫要乱想。然而,她还是忍不住……
洛菀:“系统君?你在吗?”
系统君:我在。宿主有何吩咐?
洛菀:“你知道裴少卿这些时日都在做什么吗?”
系统君: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宿主,你想都别想从我这打探消息。虽然我站在上帝视角,但你是局中人,你还是慢慢糊涂吧。绕着绕着圈,你就能绕出去了。我相信以宿主的聪慧,一定能平安渡过。
洛菀掩面啜泣:“十三郎,你好无情……!”
系统君:守口如瓶,职业操守。
洛菀:“那你能告诉我,凭空冒出来的五皇子,究竟是不是先帝的孩子?”
系统君(犹豫):嗯……不是。宿主作为一个专业社畜码字农,对阴谋的后天性敏锐感去哪里了?五皇子的事来得突然,摆明就是个阴谋……嘶賭笪苤咘彝烧啊西……
洛菀:“你后面在说什么???”
系统君:抱歉,由于我透露真相太多,刚刚被禁言了一会儿。
洛菀疑惑道:“系统君还能被禁言?”
系统君(无奈):宿主你不知道,我们有一套完整的运作模式,我上面还有上司,上司的上面就是总部。操作穿书世界时,有一系列规矩和标准,有些话能告诉宿主,有些却不能。所以每当我说无可奉告时,不是我故意不告诉宿主,而是领导不允许。为此,本系统表示遭受宿主的口吐芬芳很冤枉。
洛菀无情道:“你冤枉是你的事,別扯些有的没的。”
系统君(正经脸):嘤嘤嘤。
洛菀摆手道:“算了,你下班吧,让我自生自灭。”
系统君:忘了告诉宿主一件事,本世界打算开个直播间,直播宿主与摄政王的日常生活,希望宿主做好心理准备。
“什、什么!”洛菀大惊失色道,“直播间?”
系统君:是的。每天八小时现场直播。本穿书世界运作经费有限,希望直播间的观众们能打赏下银子,补贴补贴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