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镜上前一步,手心贴住孔归真后背给了他一道内力,果然见他神色立刻好转。
“海如镜,你这是干什么?”戚夫人一卷袍袖,陡然解下长剑,斜刺向阿镜肋下。
长剑并未出鞘,只是她气势逼人。阿镜心中有数,凤纹刀在掌心挽了两个花,手臂一横,硬生生挡下这一剑。
戚夫人半身倾侧,向后一个翻身躲过阿镜冲她右脚扫过来的长刀。
这下阿镜总有喘息解释的机会,道:“夫人莫气,我没有半点帮他的意思,只是怕夫人在这里造下杀孽。”
孔归真听了这话,脸上气得七窍生烟,怒然推了她一把,道:“我不用你假作好心。”
说罢,右手运上劲力猛地一抖,折扇盘旋如碟,横削向戚夫人脖颈!
“孔归真,你要不要脸!”阿镜看也不看就知道戚夫人一定能躲开,她扬起巴掌对他狠狠扇过去。
这巴掌一点内力都没有,却立刻打得他脸颊高肿。
孔归真的皮肤本就洁白如雪,红肿得比别人厉害很多。然而戚夫人一鞭腿已经到他脑后!
阿镜蓦地吸了一口凉气,这腿太快了!背后出招可致人死地,虽然她相信戚夫人未必有杀人之心,可孔归真也未必扛得住啊……
然而更惊人的是眼前的孔归真仿佛背后长眼一般,身子一扭,右拳钻向戚夫人的下巴。
“你以为,麒麟阁的排名是瞎糊弄的?”孔归真说。
两人对招越来越快,徐镇刑脚迈上前两步,忽被燕少游拦住。
“这件事咱们别插手,薛姨能处理好,”燕少游说,“你觉得呢,白大哥?”
白承墨向来信任阿镜,更别提还有戚夫人这位曾经的宗师,于是也点点头:“我看她们没问题。”
徐镇刑不安地在旁边抱剑蹲下,目不转睛地看这几人交手。
阿镜也没想到这两人一言不合就互下死手,正在不知所措,忽听戚夫人高声叫道:“海如镜,你还等什么,这小子知道怎么出去,还不跟我一块打到他吐出实情?”
“啊!”阿镜恍然大悟。
戚夫人道:“不然你能相信他说的话?”
“我不信。”阿镜一个箭步冲上去,跟戚夫人迅速形成夹击之势。
她刻意控制内力,千万不能把体内的毒放出来,因此一招一式格外小心,一反往日打起架来手脚飞快的样子,反而像个隐士高人一般慢悠悠地,但每一招每一式都沉稳至极。
“小姑娘,有点风范了啊。”戚夫人笑道。
折扇重回孔归真手中,他说:“看来非要给你们点儿真本事瞧瞧了。”双掌夹着扇子用力一搓,白纸纷纷碎落,那扇子变成了十三根细长的骨针,分向二人飞刺过去!
阿镜翻身躲过,正纳闷他怎么一根骨针都不肯留,忽见一根长针直戳戳对着她眉心飞了过来,拔刀便砍,忽地刀背一沉,孔归真那对桃花眼已经跟她四目相对了。
他单手牵住刀背,两根手指稳稳地捏着那根即将刺破她额头的骨针,傲然笑道:“怕了吗?”
然后二指猛掷,那骨针已到戚夫人腿弯。他身形如蛇,在二人之间游走,不断闪躲过她们的攻击,又将那些骨针不断接住再射出,鬼魅一般,却让人防不胜防。
八根骨针已经被他收回腰带中,三人之间仍飞着五根,戚夫人见它来势汹汹,不敢硬接,挥剑斩断,但尖头半根的速度没有半点下降,反而直戳向咽喉,她脸向右转,迅速避过。那尖头咚地一声射穿了成人小腿粗的一根松枝,没入它后面的另一棵树。
好狠!
阿镜出了一身冷汗,这才知道他居然是这么打架的。
“阿镜,”白承墨声音不高,但很清晰,“别留手。”
阿镜忍俊不禁,那份惊吓顿时一扫而空:“晓得了。”说罢,将凤纹刀抛到了一边。
众人正在纳闷,忽见阿镜快步跑到一棵新栽的矮松前,使了个倒拔垂杨柳的姿势,只把腰一趁,将那棵矮松连根拔起。
呼啦啦转了两个花,直将树根上的松土磕掉,阿镜单手抬松,仿若手提长枪一般横扫孔归真!
“我的天,”燕少游看得心惊肉跳,“哥哥,你见过这般打法么?”
这三个旁观的早就在旁边躲得好好的,防止被波及还都跟着徐镇刑蹲下了。
白承墨想笑又不敢笑,抿着嘴,表情十分古怪。他知道阿镜为何这样,她只是嫌用刀一对多太麻烦,又怕不小心伤了孔归真,换成木头的松树便不会释放出体内的蝎毒,打着些骨针也更方便。
“听说,很多习武的孩子小时候就是被爹娘这样打的。”白承墨张口就是胡编。
“我没见过爹娘。”燕少游呵呵笑道。
徐镇刑突然插嘴:“我也没见过。”
白承墨僵住了:“其实……我也不算见过。”
三个不同年龄的男人彼此互相看了看,齐齐叹了一口气。
阿镜这打法果真好用,她内力深厚,松针在她手中坚如磐石,岂是小小骨针能穿透的。松树枝繁叶茂,层层叠叠,几个招数扫过去已经将那些骨针尽数卷起。
孔归真惊诧之际手上一停,立刻被戚夫人以擒拿手卸下双臂,他立刻痛呼,声振寰宇。
“孔二哥!”燕少游刚要起身,被徐镇刑压住肩膀。
“没事,师父有数。”徐镇刑道。
阿镜把松树往地上一杵,见戚夫人已经把胳膊给他按回去,问道:“服不服?”
“你说这么多没用的干什么,”戚夫人拍了拍孔归真的脑袋,“说说,那地方怎么走?”
孔归真瞥一眼阿镜,冷笑道:“我说了你们能信?”
阿镜脑子迅速过了一遍——自己其实只是烦他,并没有觉得他的话不可信,只是这人性格激进,又有许多阴谋,她不能不防。
“你先说嘛。”她说。
“王相给我指了一条暗道,一次只能容许两个人通过,走出去便是九兑林,”孔归真面无表情,“通道前有十块笏板,有人出去便掉下来一块,如果十块全部落尽,这地方将永远不能出去。”
“两个人,那就要……”阿镜和戚夫人看了看众人。
白承墨忽然站起来,道:“那暗道是只能出不能进还是能进能出?”
孔归真狠狠瞪了他一眼:“能进能出。”
阿镜会意:“小燕,跟他走一趟,然后你独自回来把路线告诉我们。”
众人这才明白他两人是什么意思,一齐决定就这么办。
孔归真一张臭脸:“我还有东西要收拾。”
“小燕,”阿镜叫他,“你跟着他去帮把手吧,一起。”这是在让燕少游监视他。
不容二人拒绝,戚夫人接了一句:“徒儿,你也跟着去。”
孔归真再三拒绝也没什么用,燕少游认命死似的跟着他,徐镇刑更是寸步不离。
目送三人离去,白承墨道:“我也有东西要收拾,你呢?”
“我没有,我东西少。”阿镜摸了摸头上的蝴蝶发钗说。
“路途遥远,”戚夫人道,“我去准备些干粮给你,跟我过来。”
阿镜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跟到厨房包了些糕饼干粮,果腹足矣。戚夫人在一旁看了,笑道:“你这小姑娘果然是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路上怎么也不准备些好酒好菜?纵使你受得了,你那情郎忍得了吗?”
“忍得了,”阿镜道,“九兑林环境阴暗潮湿,若是带了菜,不出两天就会腐烂,这些干的挺好。”
“奔波劳碌,总还是吃点好的身上舒服,你不心疼白承墨也得心疼你自己,”戚夫人道,“既然你说菜肉容易腐坏,我做些新鲜的豌豆黄咱们带上吧。”
阿镜惊了:“那多费劲?”
“不费劲,那天刚来的时候我瞧见有豌豆,就让徒弟早早备下了,现在用上正好。”
阿镜只好应了。
戚夫人过滤好了豌豆茸,命她生口大锅,以内力控火,迅速翻炒,再撒上白糖。
炒了一会儿便生出阵阵扑鼻的甜香。
东西做好,阿镜先挖了好大一块给白承墨送去。
他没有什么行李,只有几件衣服要收而已,见了阿镜,他慌里慌张地将手中一张字条往袖子里藏。
“什么东西?”
白承墨直往后躲:“没什么。”
阿镜当然不信:“给我看看。”她伸手要去掏,可白承墨左躲右闪,两个人像猫抓耗子一般追打起来。
王相对所有房间都精心布置过,只因为阿镜不爱看那些奢侈物件才特地住了素房子。白承墨这间跟她的不同,墙上竖着兵器架,却是梨园行用的,屋子里出将入相搭起了戏台,漆红挂绿好不花哨。
“你有事瞒着我!”阿镜放下豌豆黄,向后一伸胳膊,花枪入手。这东西看着厉害,实则轻飘飘的,是个十足的花架子。
“我……唉,你让我怎么跟你说。”白承墨皱着脸不情不愿。
“是不是王相给你下了什么命令?”阿镜将花枪往地上一杵,顿时一个凹坑惊现。
白承墨心虚地往后迈了半步:“不是王相,是别人。”
“别人?”阿镜松了一口气,“那能是谁?”
“你答应我不生气,我就告诉你。”白承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