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成的,你好没有道理,你若是不让阿镜说话,”孔归真道,“那我可要闯进去了。”
阿镜眉头皱得更紧,忽觉两人经脉中白承墨内力骤然增长,原是他那边已经恢复了好多,这时开始发力,阿镜当然如释重负。几个呼吸过后她就能说话了
“孔归真,我不爱跟你说话你看不出来吗,”阿镜道,“燕少游在不在,在的话我跟他说,不在的话你就将戚夫人请过来,总之我不愿跟你说话。”
孔归真冷哼一声:“你这痴人,助纣为虐还浑然不知,也罢你就跟燕少游说两句。”
阿镜心里一惊,听到门外果然有燕少游说话的声音,又怕是孔归真或者王相使了什么手段,先验验身份,便问道:“小燕,你我结拜姐弟时,拜的是哪路神仙,贡的是什么酒菜?”
燕少游闷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说:“我忘了,姐,我真忘了!”
行,这就是真正的燕少游了。
阿镜松了口气:“没事,我相信你,现在你把这道门给我守死,谁来都不许进。”
“好。”燕少游在门外重重一点头。
“很好,”孔归真霍地收了纸扇,不忿地说,“那我们出去,你们两个就永远呆在这玄光之日的假象中吧。”
“你别!”燕少游拉住孔归真,“孔二哥,你这是要做什么,为何先是急着见他们两个,又要急着逃出去,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燕,你是不是我们是十方剑阁的人?”
“当然。”
“那你信不信我?”孔归真道。
“我……我信。”燕少游道。
屋内,阿镜和白承墨对视一眼,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白承墨还好,稳如泰山,阿镜一片惶然。
“屋里那个男人,他不姓成,他姓白,乃是邪宫的少宫主白承墨,”孔归真振振有词,“邪宫余孽,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你我是十方剑阁的人,自要遵从剑圣之命,将他斩于剑下。”
“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个。”燕少游抱着胳膊,眉头微蹙,跟平时的徐镇刑相仿。
阿镜反而听愣了——小燕为何会无动于衷?
她看了一眼白承墨,用眼神询问他是否提前做了交涉,然而白承墨悄悄摇头,也是一脸茫然,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只听燕少游靠着屋门道:“我早就猜到了。王相曾说过阿镜姐姐的情郎是邪宫少主白承墨,何曾变成一个姓成的追求者呢。这两日虽然他们相处得不算顺遂,可我即便是眼瞎了也能看出来,阿镜姐姐一点都不抗拒他。薛姨,我看你刚才一点也不吃惊,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戚夫人突然被点名,答道:“确实有这猜测。”
白承墨听见这话,对着阿镜翻了翻白眼,二人都忍俊不禁——分明早就知道,还装什么猜测。
“那你为何无动于衷?”孔归真质问,“邪宫之人,咱们剑阁既然见了就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二哥此言差矣,”燕少游娓娓道来,“你我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愚弟不才,比二哥少读两年,却也知道这天下芸芸众生,都是受苦之辈,如何能单凭派别偏见就要分出彼此高低?幻水神宫的黑骨童子的确曾经犯下大错,可如今时过境迁,未曾听说他们再做什么滔天祸事。”
孔归真张口打断:“那是因为黄陇城有各门各派守护,十方剑阁不敢掉以轻心。”
“那城外呢?”燕少游微微一笑,“中原土地幅员千里,世界何止黄陇城这么大,我不知幻水神宫具体在何处,只知道是东海海外,可我久居江南乡村,也未见神宫之人出来再犯累累血案,二哥,你有没有见过黄陇城之外的地方。”
“这……”孔归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见是何曾是是,闻非未必非非,”燕少游道,“咱们习武之人,最忌的就是一个心字,只知道听别人的命令,却没有自己的心,那就只能做杀人的屠刀,而不能做个真正的侠客。”
白承墨听完这一席话,连连点头。
阿镜一直在帮他不断催运内息,此时看他神色恢复如常,脸上乌色尽数褪去,禁不住也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小燕有这样的好口才,以后咱们早晚有用得上的时候,幸亏我早跟他拜了把子,他肯定不好再拒绝我了。”
“什么时候?”白承墨道,“你现在内功带毒,以后不好胡乱施展,我帮你再梳理清楚,否则你这样出去必然会横生枝节,甚至闹出更大的祸患。”
阿镜心一沉:“你说得对。”
于是二人变幻经络相贴之处,白承墨已然知道这蝎毒以心脉为根本,在百骸中蔓延,盘踞九窍,要收服这东西,须得徐徐图之。
“你还没说是什么时候呢?”白承墨又问了一句。
“哎,就是你要去见晋无意的时候嘛。”阿镜道。
白承墨心中一暖,开始控制内力缓缓修整阿镜的内力。
阿镜刚遇见那巨蝎之毒时,经脉早就饱受摧残,现在恢复如初而且更加坚韧,因此即便经脉中多股内力争相缠斗,她也只觉得气海翻涌,不觉得有丝毫滞胀之处。
蝎毒难以控制,阿镜心口似是揣了个汤婆子一样,暖烘烘的,时间一久她心口焦热难耐,有意无意地控制大半内功将其慢慢包围压缩。
门外的争吵似乎已经结束了,燕少游将孔归真说得张不开口,孔归真只好作罢。
“好吧小燕,你的确有你的道理,咱们同门兄弟不能自相残杀,”孔归真道,“既然我不便出手,那就只好请别人出手了。”
“你要请谁,王相么?”燕少游问。
阿镜听了这话不禁心中生疑——难不成孔归真真能把王相叫来?
孔归真笑了一声,道:“倒也不必那么麻烦。戚夫人,王相已把古莽刀转交于在下,只要您愿意出手相助,擒住这个邪宫少主,晚辈自会将宝刀双手奉上。”
戚夫人冷冷地看他:“空口无凭,我拿什么信你?”
孔归真略一思考,道:“王相曾经交代在下,戚夫人出手不凡,晚辈不敢托大,因此那宝刀不曾带在身边,若是戚夫人定要亲眼见到刀才能出手,恕在下无能为力,不过在下昨夜曾经月下观刀,瞧出来了一些特别之处。”
“哪些,你说说,小燕你也听一听,看他说得对不对。”戚夫人用审视的目光看他。
两人都应下了。
阿镜警惕地看着白承墨,想问他可有什么方法,白承墨摇摇头,那意思是只能静观其变。
好在阿镜先前吃掉这蝎毒时身子早就有了经验,又有大荒功护体、风虎心相做底子,因而收服蝎毒的速度也很快。
二人四目相对,同时伸长了耳朵听孔归真说的什么。他果然有几分了解,将那刀的形状、材料、重量说得分毫不差,又说刀身有一行铭文,乃是铸刀人留的。
戚夫人暗暗点头,问道:“什么铭文?”
“天上的雄鹰一生不会低下它高傲的头颅。”孔归真说。
戚夫人笑道:“小燕,这句话的后半句是什么?”
“除非遇到太阳。”燕少游答。
“戚夫人相信晚辈了?”孔归真十分满意。
“相信了,”戚夫人说,“但是没有什么必要,我不会帮你的。”
此言一出,屋内屋外的人全都愣住了。
“为什么?”孔归真疾言厉色。
戚夫人看着他狰狞的脸色,无奈地说:“其实我本不想讨回古莽刀,只是亡夫临终时曾经说过,我一个女人家的东西,留在王相手中总是不妥,因此我才来跑这一趟。可是直到我见到燕少游,我终于明白了,那刀不过是一段割不断放不下的记忆,是我年少时的荒唐岁月。”
燕少游心中一震,看向戚夫人的眼神中写满了郑重和疑问,但他没有打断,而是耐心地听她继续说。
“小燕很好,长相虽然像他母亲,不过性格也很像他父亲,是个很好的孩子,我既然见过了他,听到他亲口叫一声薛姨,我心中大愿已了,再不需要区区一柄弯刀了,那东西,你留着,日后帮我给小燕吧。”
孔归真大怒:“你这娼妇……”
话音未落,只听啪啪两声,他两腮高高肿起,竟不见戚夫人身形怎么动的,这两个巴掌已经扇上去了。
“我、我今天非要跟你决个生死,既然你这样待我,那我也不会放你离开!”孔归真哗地展开折扇,他那扇子走轻灵一路,只攻人紧要穴位。
戚夫人却知道他的斤两,身形翩然,已退至三丈以外。孔归真待要追击上前,双耳忽地一阵轰鸣,尖啸如惊涛骇浪般拍打过来,顿时勾动内息翻腾奔涌,几乎要冲破经脉。
他大惊失色,慌忙屏息聚气御之。需知先前两人比斗时,他虽输得狼狈,却也实打实的交手一百多个回合,怎么这妇人竟有这般深厚的内功!?
偏在此时,身后大门轰然洞开,阿镜和白承墨同时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