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放弃白承墨,什么样的人我都能给你找来。”
这是晋无意对阿镜的承诺。
阿镜没有同意。
晋无意由不得她不同意。
黄陇城的天已经黑透了,住在这里的人们却什么都不知道,仍旧一如往常热热闹闹地过着他们的日子。陇江沿岸的每条街道上都装点着灯笼,五花八门的。
一个风暖月影阁倒了,更多的秦楼楚馆却在陇江江畔起来了,一整条自明街都是他们的地盘。姑娘们仍旧是那些漂亮的姑娘们,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还隔着一条江的时候,阿镜就闻到了这里香浓扑鼻的脂粉气,踏入这片热闹非凡的花街柳巷之后,那些气息却并不冲鼻子,而是变得浅浅淡淡,仿佛十分雅致一般。
才十月初,黄陇城的天气已经透了凉意,眼见白天里一片片云彩都聚过来了,想是明天就要下雨。这里的人见惯了这种日子,知道秋日里一旦下雨就是连阴天,就算连着下半个月都不稀奇,怕只怕九兑林里的野怪虫蛊爬出来害人。
因此每家每户都趁着夜色在屋檐下、墙根处撒上驱虫的药粉,就连沿街商铺、青楼酒馆都不例外。
苏白坐在“黄粱阁”的门口弹琴,与门外忙碌的人们完全不同。
他早已听院里的秦疏说了,仙居郡主晋无意今天破天荒地下了铁角楼,来了一趟自明街。这简直是铁树开花的奇事,只是这棵铁树并非为了她自己来的,而是为了身边那位北海尊——阿镜姑娘。
今天晚上,仙居郡主就会在这里为阿镜姑娘找一个称心合意的男人,当然,也可能不止一个。
秦疏是个机灵人,还特地问了仙居郡主,那位阿镜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少爷,答案只有一个——长得好看还会哄人的。
黄粱阁顿时炸了锅,每个男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毕竟能干这行的长得不会丑,而能干这行的,更不能不会哄人。
论起嘴甜讨人喜欢,谁能比得过小倌儿呢?
然而仙居郡主却对他们的表现不尽满意,留下了第二句话——话少又会读书的最好。
这可让人犯了难。
让苏白起了贼心的却不是这些事,而是仙居郡主临走前那第三句话。她袅袅婷婷地转过身子,刚要踏出门槛去的时候,忽而又回身瞥了苏白一眼,不紧不慢地道:“我看这个……倒是像她喜欢的样子。”
苏白心里的小兔子一跳,他透过仙居郡主复杂的眼神,接收到了一种信息——她在拿自己跟某个人比较,而他可能、有那么几分像这个人,或者长相属于同一路数。
这个想法让他压抑不住地兴奋。黄陇城上下没人不知道海如镜的大名,她虽然出身不明,但据说是江北避世而居的缺月山庄的大小姐,即便这是假的,她也是仙居郡主最受宠的家臣,她一定是家财万贯。
他今天照了几十次镜子,几乎每隔半柱香的工夫就得看一看,自己哪里长得好,哪里长得不好。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笑起来很会勾引女人,今天却忍不住担心北海尊会不会嫌弃它生得太小,不够精神。
不过苏白还有引以为傲的一点,就是他的身子还是干净的,这点秦疏就比不上。
苏白仗着自己琴艺高超,敢在这种地方卖艺不卖身,不是他有多么矜贵,而是他想要个好价钱。
对于北海尊,苏白也有一个怕的地方,就是怕她武功盖世,会不会长了一身的腱子肉,又或者她满脸横肉,是一副神憎鬼厌的样子。所幸秦疏及时宽慰了他,据说那姑娘长得苗条细杆,温柔大方,与大家闺秀一般无二。
琴已经架在门口,秦疏却来赶人了。这个头牌小倌儿今天懒得连脸都没洗,头发也没梳,衣服穿得最邋遢的那件,都皱皱巴巴的了,把姣好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以及如雕塑般美丽的脸都藏了起来,就为了给好朋友一个机会。
“你在门口弹琴,北海尊来了先给你个差劲的印象。”秦疏叉着手歪着身子靠在门框上。
“怎么说?”苏白斜眼瞟他,黑暗里他连秦疏那双清亮的眼睛都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他乱七八糟的头发。
“这么招摇,不合适,”秦疏拉着他胳膊起来,“郡主娘娘都说了,北海尊喜欢文静的,你在门口不是反着来了吗,你看看人家清荷,躲在文竹间里练琵琶呢。”
文竹间是整个黄粱阁最靠里的一间屋子。
“他不怕北海尊看不到他就先走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再说了,还有郡主娘娘呢。”秦疏满不在乎。
苏白觉得有理,二话不说就跟秦疏抱着琴回屋。其实按照仙居郡主的意思,他们最好都聚在大厅里等着北海尊,可是郡主娘娘到最后也没说明白,总而言之就一个意思——只要能让北海尊喜欢,在哪儿都不拘着、干什么都无所谓。
“金折雪?”他背后忽然有人这么叫。
苏白和秦疏齐齐一愣,回过头去,就见仙居郡主和一个陌生的姑娘走了过来。
这姑娘穿了一身紫罗兰的长裙,满头青丝盘成了发髻,上面插着振翅欲飞的蝴蝶发钗,衬得她清丽温柔,脸上一对秀美的眸子仿佛真是个大家闺秀,跟传闻中凶神恶煞的北海尊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
“呦,认错了,”阿镜上到跟前才发现这男人只是侧脸长得有点像金家兄弟,笑道,“对不住。”
“你怎么真带我逛青楼来了?”阿镜心里着急,悄悄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晋无意,压低了嗓子跟她说。
只见眼前这两个男人向自己欠了欠身,道:“见过仙居郡主、北海尊。”
阿镜一愣,忽然觉得那个抱琴的狐狸眼男人低眉顺眼的样子像极了白承墨要哄她的时候。
“客气了。”阿镜抱拳道。她知道男人都不喜欢太过硬气的女人,因而下意识地表现得像个英武张扬的汉子。
“这儿的人我都瞧过了,环肥燕瘦各样都有,你不喜欢这个里面还有更好的。”晋无意笑着把手搭在阿镜的腰上。
“不必,你放我回去。”阿镜的底气忽然弱了,她被晋无意强行带到这里来,身体还没有恢复,现在虽然可以调用内功,却也只能用来温养身子,不敢轻易出手,若是在这里跟晋无意打起来,那么吃亏吐血的一定是她自己。
“跟我进去看看,你不看看怎么知道里面没有喜欢的,万一呢?”晋无意道,“我娇生惯养的阿镜,可不见得非得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这儿的男人不干净。”阿镜挣扎道。
苏白僵了一下,小声道:“姑娘不喜欢就不必勉强了,不如让小生在此地为姑娘弹奏一曲。”
在这儿弹,北海尊就不用进屋了!
“没、没必要,你不冷么?”阿镜皱着眉头斜眼瞅他。旁边那个没梳头发的还知道裹一件厚衣裳呢,这家伙就穿一件单衣……身材倒是比白承墨好一些,不过也没什么意思。
“有一点。”苏白说。
阿镜叹了口气,感受着晋无意在她腰上释放的力量,道:“进屋说吧。”
进屋就好像唐僧到了盘丝洞。
这里的人都不会被浓郁的香味熏到么?阿镜皱起了眉头,她觉得那清香的味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浓郁起来,让人头疼、作呕。听说自明街的男男女女每天晚上都会用清水洗去脸上的香膏胭脂,然后将满盆的水倾倒进陇江里,因而这一截儿半条江都是香的。
阿镜像是看戏,一个又一个男人流水般地从她面前走过去,她的身子是僵硬的,脑子是乱哄哄的,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丹田处又在隐隐作痛。
她能看到自己进了黄粱阁的大门,走到大厅里面,看见几十个各型各色的漂亮男人向自己单膝跪地行礼,她感受到心脏怦怦乱跳。
这不是心动,而是无比的慌乱,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上次看见这么多男人,还是要在十方剑阁打架的时候。
她听得到晋无意像个魔鬼一样在自己耳边低低地说:“这里的男人你想要几个就要几个,我保证身子干净、背景清白,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铁角楼里的东西也可以给你,只要你放弃邪宫那位少主。”
阿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知为何膝盖有点发软,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她只能勉强抓住身旁的人。
苏白也看出她不对劲,才匆匆地回屋里放下琴,又赶回来急切地关怀,问她要不要到屋里歇着喝杯茶水醒醒神。阿镜惊慌之下将他推了个趔趄,紧紧地扯住那个邋遢男子的衣袖,道:“萧与峤,带我出去,必有重谢。”
秦疏掀起头发,疑惑道:“阿镜姑娘,认错人了吧?”
阿镜迟疑着后退,她这才发现这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居然生得深目高鼻,似乎有波斯血统,那立体的骨骼简直像剑圣李秋霜一样。
“这是我朋友秦疏,”苏白上前一步,扶住阿镜的胳膊,温柔地笑着,“不是萧与峤。姑娘眼睛花了,可是走火入魔之兆?”
阿镜忽然感觉自己全身的经脉又开始发疼,隐约像是一种魂灵上的震动,她霍地推开苏白,吃不住那疼痛,又慢慢跌坐在地。她能听见周遭所有人发出的哗然响动,在晋无意的冷眼之下,没有人再敢多说一句话,除了苏白和秦疏这两人之外他们都静静地退到各自的房间里。
晋无意蹲下身来抱着她,让她只能依靠在她怀里。阿镜抓着晋无意的衣襟说:“让我出去!”
“你偏偏不肯放弃那个男人么?”晋无意诘问。
阿镜道:“你不该这样对我。”
“我又做错了什么,这里每个人都比他长得好看!他们都会对你好!”
“郡主,”苏白悄悄扯着郡主的衣袖,“郡主操之过急,未尝就是好事。”
“可他们不是白承墨!”阿镜喘息着,简直是语无伦次,“我知道他们的命也很苦,或许都是些柔弱可怜的男子,但是我不该这样,你也不该这样。晋无意,你将这些脂粉男儿与白承墨相比,我无话可说,可我的的确确不能接受。”
阿镜今天第一次发现晋无意是这样一个辣手无情的女人,她满以为郡主会念在她们十多年交情的份上,承认她与白承墨的关系,却没想到郡主根本就没把白承墨放在眼里,或者干脆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在晋无意眼里,白承墨还不如青楼小倌儿。
“我只是让你离开他,你竟这么……割舍不下?”晋无意惊疑,她的手搭在阿镜的脉上,“你现在的身子比刚才还虚!”
“这得问你自己!”阿镜狠狠地说,“你给我吃了什么解药?那毒又逼上来了。”
“怎么?你又在疼?”晋无意也有些慌乱,她一开始还以为阿镜这般疯癫的状态是不是要疯了,然而看她脸色在一转眼间就变得煞白,脸上的血色逐渐减退,连嘴唇也变得暗淡无色,她知道阿镜一定不是装的。
莫非剑圣这次连她也骗了?
“因为那不是解药,而是催命的毒药。”一个温和柔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明明身处人声嘈杂的环境中,声音却清清楚楚地送进了她们的耳朵里。
阿镜往那个方向送去眼神,她看见了白承墨委顿的神情,他向来挺直的腰背居然有些弯,像是被什么压垮了一样。
“你过来。”阿镜的嘴唇动了动,她知道白承墨能听到。
他果然过来了,第一眼看向苏白,两个相貌略有相似的人彼此对视,苏白向后退了半步,白承墨的双眼似有冰冷的钉子。
也不知怎么的,阿镜看见这俩人在一起,忽地有些紧张,脑子里飞快地转动,一瞬间竟想到了往日里某些男人常说的话,脑子一紧就从嘴里溜了出来。
她看着苏白,道:“能跟他有几分相像,也算是你的福气。”
霎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苏白一瞬间脖子通红。
静了一会儿,白承墨忽地噗嗤笑出来,蹲下身子看阿镜:“你从哪儿学的这话?”
“不行么?”
“没什么不行的。”白承墨肉眼可见地有点得意。
“对不起。”阿镜反而低了头。
白承墨居然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坚定地说:“我要带你走。”
“嗯。”阿镜去够他的脖颈,却被晋无意强硬地拘束住。
“什么毒药,你把话说清楚。”晋无意道。
“郡主,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白承墨道,“你不相信我,难道你去了十方剑阁,剑圣就能相信你么?”
晋无意无言以对。
“血玉昙花在哪儿?”阿镜看了看晋无意,又对白承墨无奈问道。
白承墨平静地看向晋无意,那眼神中似乎包含着许多冷意:“在我身上。”
“给她。”
脆弱的昙花被白承墨平白抛了出来,晋无意赶紧双手去接,那沉甸甸的东西坠进手里,她才有了安心的感觉。
“我们去哪里?”阿镜终于被白承墨抱在怀里。
“铁角楼。”他说。
“等等。”
“怎么了?”白承墨轻声问。
阿镜看着晋无意,双目含泪,声音发哑,道:“你就一点都没觉得对不起我?”
晋无意一怔,垂下头来:“对不住,可我没法子,这样比较快。”
“好,那对他呢?”阿镜又问。
她说的当然是白承墨,可是晋无意冷冷地看了看白承墨,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明白了,”阿镜紧紧地贴住白承墨的胸口,道,“郡主,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你说。”晋无意摆了摆手,旁边的人都识相退下了。
“我离不开他的时候,你找再多的新人来也没有用,那只会让我对他从喜欢变成深爱,你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你不会懂得,郡主,”阿镜道,“你见过燕少游了没有?”
“我不懂?”晋无意不屑道,“难道见过燕少游我就能懂了?我不明白男人有什么好稀罕的,一个个都是同样虚伪,表面上哄得你心花怒放,然而得到你的真心之后,他就只当你是个可以操纵的棋子!”
“你就拿我当个人么?”阿镜说,“如果你把我当做你的朋友,又怎会这样对待我们。不必再多说了,郡主,我明白你的想法,可是我不喜欢。”
晋无意看着白承墨抱走了阿镜。他又一次不费吹灰之力地抢走了阿镜。晋无意忽然不明白了,她是武林盟主的女儿,皇帝亲封的仙居郡主,整个黄陇城的人都得听她的,阿镜作为她的朋友、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家臣,怎么痛痛快快地就把她舍下了?
“郡主向来稳重,怎么在这件事上如此冒进?”
晋无意转过头去,居然是苏白自作主张地走了出来。她脸上闪过一丝厌恶,道:“关你什么事,回你房间里呆着去!”
“想不到向来精明老练的仙居郡主,也有昏招频出的一天。”苏白不紧不慢地褪去脸上的装饰,他只是在鼻梁和双眼附近稍微变动了一下,容貌却截然不同。
“白……不对,金折雪?”晋无意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那小子放琴的时候我把他敲晕了。”
二人一同离开这地方,寻了个清静的山头凉亭坐着,金折雪上下打量她一眼,道:“怎么,还没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其实我明白了,”晋无意很平静,“阿镜跟这个人在一起也好,人心思变。不过血玉昙花已经到我手中,你那边的事情可以停一停了。”
“李秋霜不会让我停下,他要白承墨身败名裂,”金折雪道,“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冒充他的样子出去抢别人家的孕妇和孩子,干的全是损阴德的活计。”
“你还怕损阴德?”晋无意揶揄道,“如此一来,剑圣便能称心如意了。”
“也未必,”金折雪目光炯炯,“他要的是长生不死的法子,无论是以妇婴精血炼药还是用血玉昙花淬体,都是偏门邪道,真正的幻水神宫传承,还在黑骨童子手中。”
“黑骨童子,她早已经死了,可是白尊圣今晚来了。”
“她来了?”金折雪惊道。
“你没听白承墨说嘛,他们两个要去铁角楼,”晋无意道,“如果不是有白尊圣撑腰,谁敢当着我的面霸占我的铁角楼?更何况他还说我给阿镜吃的药不是解药,而是毒药,那么他此时此刻一定是带阿镜求医问药去了。”
“可是幻水神宫不是驻扎在风暖月影阁里么,”金折雪问,“何以要去你的铁角楼?”
“白尊圣和黑骨童子一样,虚弱至极,已然离不开水了,”晋无意语气深沉,“整个黄陇城里水汽最为丰沛的地方就是铁角楼,那是最适合她们姐妹两个呆着的地方。唉,看来这位白宫主也是命不久矣。”
“那么大的神通也会死?”
“是人都会死,”晋无意说,“我只希望她能在死之前把长生之法的秘密交出来。”
“可是黑骨童子死了,白尊圣也死了,这长生之法还有什么可信的。”金折雪似乎在自言自语。
晋无意轻笑道:“你不懂。黑骨童子和白尊圣不过是凡夫俗子,剑圣也只不过是内功深厚一些的江湖人而已,哪里比得上咱们当今的天子。”
“这……”
“是真是假不重要,可京城里的贵人们一定是这么想的,就算不是这么想的,也会这么说,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金折雪说,“如果她不行呢,我们要不要帮她一把?”
“用什么帮?”晋无意问。
“当年你爹……老城主围剿黑骨童子时,在陇江沿岸安置的机关还有不少能用的吧,”金折雪笑着,“该派上用场了。”
“你怎么知道?”
“王相。”金折雪只说了这两个字。
晋无意沉吟了许久,道:“如果我们能做到,想必陛下一定会开心的。”
“一定。”
“这样一来,铁角楼就免不了要毁了……”晋无意叹了口气。
“没事儿,陛下一定会为你盖新的,到时候也不必再拘着你了。”金折雪道。
晋无意忽地直盯着他,想了想,她试探道:“王相既然把易容术和铁角楼的机关都传给了你,想必是极为信重你的,你能不能到时候让他帮帮忙?毕竟白尊圣也算是他老人家的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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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疼了么?”白承墨的耳朵和脖颈有点痒,因为阿镜刚刚在那里亲了三四下,现在他那处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每一丝呼吸。
“至少头不疼了。”阿镜勉强发出一声轻笑,“你知不知道刚刚你在黄粱阁的门口,垂头丧气的,好像一条丧家之犬。”
“可不是么,生怕你不要我了。”白承墨也笑了。
“那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
“不,是害怕,”白承墨又强调了一遍,他说,“你知不知道在旁边伺候你的那个男人是谁?”
“黄粱阁的清倌人。”
“不是,他是金折雪。”白承墨加重了语气。
“不可能!”阿镜矢口否认,“金折雪怎么会在那儿,而且他长得跟你并不相像,只是某些角度有一点相似而已,他畏畏缩缩的,哪是师兄那种京城世家子弟的风范。”
“我不会认错,他易容了。”白承墨说。
阿镜立刻想起了她在王相那里的一些遭遇,那可真是一段并不美好的回忆,她道:“你的意思是在玄光之日里,王相把易容术也交给了金折雪?”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承墨摇摇头,“我只能确定他是易容的金折雪,却没法子知道他从哪里学的易容,藏在黄粱阁又是要干什么……他不会是想勾引你吧?”
“那他也勾不走啊,”阿镜道,“更何况我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你是如何认出他来的?”
“眼神,”白承墨道,“他的眼神中有种不屑一顾的轻蔑,可是……”他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可是你居然直接来了一句‘跟他有几分相似是你的福气’,我的天,他肯定气疯了,还得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