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若如书卷放在一旁，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似乎在润润太久没有滋润的嗓子。
等到一盏茶结束，风若如才将点漆的眼眸看向风若初，眉头轻皱，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道：“皇姐。”
暮然然2.0重重放下手里的茶盏，发出了重重的冷哼，眼刀子和鄙视直直往风若如身上扎去，居然说不过就请家长！
风若初笑起来，道：“好了，然然，不要欺负小孩子。”
小、小孩子！
风若如看了看自己，在看了看五短身材的那个一看就让人难以适应的暮女官，忍不住道：“皇姐！”
暮然然2.0看了看身体修长挺拔的风若如，又看了看自己现在的五短身材，发出了语气的疑问：“哈？”
“打不过找家长是正确的，皇弟。”风若初似笑非笑的看着风若如，继而轻笑出声，道：“不过，大孩子可是很难打成一团呢，对不对？”
风若如面上浮现出红晕，苍白的面庞只会让红晕更加明显，风若如语气略带不满道：“皇姐。”
“别耍赖，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这个。”风若初轻轻道：“那件事情，既然你敢干出来，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不是吗？”
风若初这么说道。
暮然然2.0眨了眨眼，赞同道：“某个小鬼，是犯了错想要躲在姐姐后面吗？”
“我没有错。”风若如没有理会暮然然2.0，只是看着风若初，有些委屈道。
风若初叹气，看着风若如，有些无奈起来，反问道：“你成功了吗？”
“没有。”风若如干巴巴道。
“你看，事实证明，你失败了。”风若初道：“不管对错，因为你失败了，所以大多数人眼里，这就是错了。”
谁都知道，“天下大同”是正确又美好的，但是三千大道通大同，你这个方法不管如何，都已经失败了，除非风若如能够有着天下为敌的实力，显然没有。
风凉的皇城不可能一直封锁，太上皇的“不拘一格降人才”可不是让风若如用来闭关锁国的，封闭和外界的一切来往，意味着如果外界能够赶超风凉，那么风凉便无法得知，同样无法吸取对方的优势。
“太遥远了，那个目标。”风若初缓缓道：“你简直是想一口气吃成胖子，皇弟。”
风若如看着皇姐，语气无奈道：“啊，可是时间不够……”
对着风若初似笑非笑的眼神，风若如逐渐说不下去，实际上那怕时间够了……风若如依旧会这么选择，毕竟他的目标就是焚烧所有罪恶，留下唯一的善。
暮然然在脑海内默默发言道：“这年头，是个想要‘天下大同’的人都想要搞个大新闻，这个‘天下大同’的观念一出来，简直就像是潘多拉魔盒，一跃成为各个学家流派，各种人才争相追求的盛世。”
风若初看着皇弟，道：“风凉每隔一年便有一次科举，但是自从‘天下大同’观点出现后，每次科举，都有这个题目，锦绣文章数不胜数，那篇文章教导过你，红莲业火？嗯？”
还红莲业火，风若初觉得皇弟是飘了，忘记老父亲现在就能下床给他一套组合拳了吗？
还红莲业火呢，这个观点还真是像极了青冥魔教的作风啊，不知道还以为风凉要接纳魔教的思想进来，到时候路上有人一言不合就比武台生死战约起来，谁负责？
当然，不是说风凉不接纳魔教的思想，关键在于，各种思想接纳和包容是庆云的国策，风凉不接受也不排斥，但是不能打破这个平衡，天知道风凉露出这样的苗头，青冥魔教那边会不会直接扯起虎皮就和庆云那边的佛教搭起擂台战？
要是追求“天下大同”的各种论点，都和风若如、三代鬼医、二代鬼医这样子，这天下估计早就满目疮痍了。
风若初看着皇弟，像是看着二十几年来好好的，忽然一朝叛逆的蠢弟弟。
不，她不养孩子，还是早点把人送到舅舅那里去吧，反正舅舅都有一打孩子了，整整二十四个呢！
风若初一开始得知自家皇弟计划的时候，简直想戳着对方脑袋问一下：“你是不是有毛病？”
然而，对方都已经箭在弦上了，风若初就面带微笑，继续看着对方作死，反正风凉没有损失，她只要保证这一点就好，至于其他，父皇不是还在吗？
她一个刚刚选婿归来的长帝姬，实在是关不了这么多，有心无力啊，摊手。jpg。
“本宫记得，你最近是不是很久没有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风若初转而这么问起来。
风若如奇怪的看了一眼皇姐，道：“这个应该和母后没什么关系，我的思想总不可能是母后传递给我的，何况，比起魔教、天下大同这种宏伟的目标，母后现在更加关注的其实是皇姐。”
只是冷芹烟战斗力太强，搞事情一波未平接着一波又起的后招层出不穷，以至于皇太后应付的精疲力尽，没空腾出手来折腾长帝姬。
风若初道：“难怪你还有空东想西想。”
就是风若如太久没有去面对皇太后的“若云公主执念”的荼毒，所以才有空搞什么“红莲业火，净琉璃世界”啊，全是闲的。
风若初就不明白，这风凉地方那么大，官道都修好了？各地书院的的维修都有了？各部门官员都手脚干净没有过线？敌国的探子忽悠过去了？烽火台的费用修缮都解决了？各国外交来往都处理了？这么多事情，她的皇弟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世界奇观吗？
挑挑拣拣，事情明明很多。
风若如静静看着皇姐，道：“事情永远是解决不完的，落叶永远是扫不完的。”
“所以，寺庙里为什么要专门配备一个扫落叶的和尚？”风若初含笑反问风若如，感觉皇弟的政治头脑越发回去了，简直是因小失大。
她当然不是不认可那个“天下大同”的理念，毕竟这个理念十分崇高，而且还是所有国家最终应该有的样子，关键是路要一步一步走，而且杀光天底下恶人从而天底下都是好人这种粗暴想法——
就和烧完所有的书，大家谁都不用学习，这样子所有人思想都统一了一样，是个奇葩选项。
姑且不说那些被定为该死的人，就和律法一样，如果律法判定，一个人偷钱有罪，但是杀人无罪，只需要赔钱，那么问题来了——究竟这两个人该烧谁？按照律法来判决还是个人思想判决？
“为了早上来寺庙还愿或者求签拜佛的香客。”风若如这么回答道。
风若初看着他，对啊，为了早上来寺庙还愿或者求签拜佛的香客！所以那些琐事都是不可或缺的。
风若如沉默了一下，道：“我步子迈的太大了？”
何止啊，问题关键还不在这里。
风若初叹气，她该如何呢？还是尽早把人甩出去吧。
“皇姐。”你想甩了我，嫌弃我了？
风若如语气平淡，但是那双眼眸带上了委屈，还有已经快要皱起的眉头，以及攥住手里握着的书卷微微发力的样子，无一不表示了如果不给个解释，对方就要搞事情了。
这个时候，风若初总会念起风若见的好来，起码她的皇妹杀伤力没有这么强大，也没有风若如这样能够掩藏心思。
“我是觉得，接下来我会没空管着你，而你的话……”风若初最终道：“庆云那里辩论盛行，你可以选择用你的身份，也能够用其他的身份去。”
风若如想了一下，道：“那我还是用自己的身份去吧，依着我的身份，前往庆云，辩论的话一定非常有话题性，这样我也能够听见众多的声音，而不是仅仅靠我观察的。”
“有的人明明口不对心，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总是有着道理的。”风若如这样感叹着，又道：“所以，人们和人们之间，才会有一层皮隔着啊。”
“那么，皇姐，我便先离开了。”风若如拿着密折，施施然离开。
暮然然2.0瞪了瞪风若如的背影，又转头看着风若初，道：“你就任由他这样选择吗？”
“啊……”风若初忍不住道：“没有关系的，我有着计划。”
暮然然2.0黑着脸，说道：“他用废帝的身份在那边展开辩论，那个所谓的‘净琉璃世界’虽然我听着是很扯淡，但是绝对会有着人赞同他的想法，青冥那边的魔教都有着推崇者，别说他的最终目标还是‘天下大同’。”
伟大又崇高，不切实际但是能够一炮成名，能被吸引的除了投机分子以外，必定还有足够有才华，并且认定风若如理念的人。
暮然然2.0可不认为，风若如的思想会被一边倒的抨击。
既然不会被一边倒的抨击，那么风若如很快就能组织班底，对方的洗|脑能力可不一般，她脑子的那个不也是差点被说服了，有的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制裁也是如此，一开始可以是青冥，然后便是朱鸿、庆云、风凉，这样下去，谁都逃不过。
“这也是他的诚意。”风若初这样对着暮然然2.0道：“毕竟，皇弟总要赔偿我一个魔教教主的。”
既然风若初同意了风若如的“把皇太后关起来，以保证安全”，那么风若如也得有点表示才对，总不能让风若初干白工不是？
“什么？”暮然然2.0脸色一瞬间空白，迷茫道：“你说什么？”
明明分开来听得懂，为什么合起来完全迷茫了呢？
什么叫——赔偿一个魔教教主？
“我不是同你说过了吗？”风若初摊手，无奈道：“魔教一分为二，皇太后成为魔教教主，之一。”
“对，我知道。”暮然然2.0这么说道，接着道：“什么叫总要有点表示？他真的觉得‘关起来’是个保证安全的选项吗？不、安全是安全，他有考虑过皇太后的意见吗？当然……我说的不是这个……”
暮然然2.0有些语无伦次，不是，她怎么觉得对方感情表达的方式有点问题？她是在青冥那种地方待的足够久的，那种爱你就要杀了你的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可是风若如给暮然然2.0的感觉就——很正常。
那种人的眉目间会过度阴郁，或者过度偏激，又或者过度开朗，总之和常人的情感知觉是不一样的，但是风若如不是很正常吗？起码在刚才的激烈辩论里，暮然然2.0完全没看出来对方除了追求偏激还有其他问题。
“正常吗？”风若初笑容逐渐变得古怪，道：“鬼医，你要知道，本宫的皇弟可是因为‘我认为离开对皇姐好’就差点让本宫去庆云和亲的人啊，他可是真的从心里觉得这对本宫好。”
实际上，独断专行到了风若如这个程度，风若初没少坑害对方，让风若如偶尔变异的脑子冷静冷静，或者让风若如因为各种原因长时间和皇太后待在一起，那对相当敏锐的风若如是种折磨。
毕竟皇太后看什么都能想到若云公主，然后憎恨起来。
而风若如会被迫承接这种情绪，然后就开始迷茫，在一堆情绪中辨别自己的情绪，每当这个时候的风若如，都会反映变慢，毕竟他开始困惑自己该用哪种状态面对对面的人。
是高兴还是烦恼，冷漠还是热情等等——这就是一开始，国子监隐约会有声音说太子殿下、三皇子难以伺候，经常使小性子的原因。
“让然然出来吧。”风若初这么对暮然然2.0说道：“毕竟最近都是你来见我，本宫确实很久没有见过然然了，何况，想来你们研究的方向也不一样吧？”
碧绿的眼眸绿意消散，再次睁开眼眸已经是焦糖的色彩，暮然然苦着脸，道：“美人姐姐，你的题目真是好难啊！”
事实证明，变大是麻雀特殊，猫头鹰被暮然然改造后，反倒变小了！
变大变小傻傻分不清楚，暮然然也只能把后果记下来，让后备团队一个一个分析过去，她的话，还在寻找最合适的动物。
暮然然吐槽道：“我是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多目鸟会变成麻雀的大小，这完全不科学，倒是形似朱雀的话，有了，多目鸟蛊虫化之后就是袖珍朱雀。”
暮然然觉得这个世界真是问题很大，比如美人姐姐一开始要她弄个朱雀出来，她找了半天的孔雀，失望放手之后，后备团队献上一大批形似孔雀的鸟，暮然然才知道，这个世界的孔雀居然叫多目鸟！
等到暮然然兴致勃勃给多目鸟来个蛊虫化之后——这玩意儿变小了？！
你说你瘦个一两斤我也能理解，毕竟你都是皮包骨了，可是你居然变小了！不是缩小一两厘米那种，一只成年的、雄壮的孔雀，你是怎么小的成为麻雀的？？？
暮然然很茫然，暮然然很迷惑，暮然然后来按照破译出来的知识，给多目鸟上色，对方的羽毛成功便成了所谓的“鲜红似火”，乍这么一看还真有几分火焰燃烧的感觉，尾巴上的羽毛垂下来，还真的像是朱雀。
唯一的问题就是——太小了。
暮然然抹了一把脸，最后将这个半成品上交，道：“起码，我造出来的，是红色的……”
没错，暮然然总共三只，她们有着各自的想法，于是轮流开始了各自的实验，鬼医版本弄出来弄到一半偏科了，多目鸟大是大了，然而颜色是青色的。
把这玩意儿让朱鸿来花钱，那朱鸿可真是宁死不屈给你看，毕竟朱鸿和青冥是死对头，你说着这是朱鸿的朱雀，却给它上了绿色，这是在嘲讽还是宣战？
朱鸿要真是把绿色的朱雀买回国家，回头就能被子民以红色和朱雀为荣的那一批一人一口唾沫，喷死。还要不要名声和面子了？就算是风凉是对方爸爸，也不能把人家面子往地上摩擦啊！
鬼医版本直接就是行走的嘲讽源，暮然然私以为这是物似主人型，而暮然然1.0版本培养出来的朱雀……呃，非常的少女？
或者说童心？
这样说好像也不对的样子……总之，那只多目鸟可以驼人，能够飞行，就是颜色花哨了一点点……大概？
暮然然感觉她的良心有点疼，好吧，那只多目鸟不是花哨了一点点，那只多目鸟是纯正的玛丽苏配色，七彩的那种，起码颜色红橙黄绿青蓝紫的非常标准。
暮然然惨烈的脸色，拍拍手，后备团队就将三个笼子送了上来，还盖了块布，其中她制作出来的袖珍版本放在最小的笼子里，特别显眼。
“我看然然你的样子，最小笼子里的那个，是然然的作品？”风若初这样笑着问道。
暮然然干巴巴地笑，她感觉美人姐姐给的研究经费，这回都被打水漂了呢……
视死如归的，暮然然揭开了第一个笼子的盖头，风若初面上表情凝固一瞬，道：“这个不行，换。”
第一个笼子里面是青色的朱雀产品，暮然然很淡定，完全屏蔽了脑海内暮然然2.0的不满，赞同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的，用这个配色简直就是在拉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