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再次被敲响的鸣冤鼓上,那些本该不被流出的消息在暗地里喧嚣,汹涌。
这一次,冷芹烟用的不再是官身,而是风凉的丞相千金的身份,状告一个人——刘青云。
如果真的只是单纯的刘青云那真是太好了,偏偏刘青云是个二五仔,整个风凉这趟浑水里,就没有刘青云没有接触过的势力。
朝朝烈日之下,一切仿佛在被放在火堆上烤,烧灼着一切,亦或者艳阳遮挡不住隆冬的寒意,那种从骨子散发出来的冷意,抑或是外面的风声和喧嚣太大,于是吵得人耳边尽是轰鸣。
吵吗?
当然是吵的,风凉的朝堂仿佛成为了菜市场一般,各种辩论此起彼伏,而另一方面,似乎是上一次的鸣冤鼓给风凉的陛下带来的心理阴影,这一次只有皇太后面对冷芹烟,九阶之上不见君。
仿佛一片乱象之下,依旧有着智者迎合着这份乱象,李如嫣的视线不由自主扫过周围,而另一方面的问题也显现出来,整个吏部包括大理寺这边,确实有的人,心里浮躁起来了。
人心躁动,这场在风凉本该雷霆一击的战争拖得太久了,久到本来便不应该有机会插手进来的手纷纷水墨登场,而——九阶之上的帝皇在等着什么!
帝皇当然只能有一个,风凉只有一个帝皇。
李如嫣面色凝重的扫过周围,那些本该慌乱亦或者暗藏心思的人,起码在这样的时刻藏不住心思的人被她一个一个记下,她当然记得,这些官员的官职、姓名、为官几载、考核情况、政绩等等。
这些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难,风凉所有的律法和包括十年到现在的各种改进以及最后实施的优劣她都记得,这些她也能记下来。
小时候她就能和风若初玩在一起,没有共同语言如何聊天?风若初身边都是有共同语言的人,自然不会忽略这一点,而李如嫣却不是。
她接触过贩夫走卒,也见识过朝堂公主,和父亲一起插秧种地,也享受过婢女书童,这些在李如嫣的生命里,在她年幼的时候刻下了记号,她从小便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的可以改变,有的却无法。
那种天生的潜移默化培养出来的气度和仪态,不是一个小城池里会出现的,就算是这座城池城主的千金,也没有办法拥有的尊贵,还有阅历。
不是那种历经时间的阅历,那是有着足够优秀,甚至足够优秀和够多的老师倾囊相授,以及本身足够的智慧,甚至愿意去学习和接受,才能拥有的事物,从风凉皇城的来客。
除了国子监,李如嫣实在推测不到,那里可以有这么多的老师教导。
本身当然需要有着足够的智慧,努力很重要,可天分就是让人如此悲哀,多少人……就在李如嫣记忆里,朱鸿那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国家啊。
那些年过花甲,人生步入结局依旧不曾获得功名身的人,李如嫣髫龀之年,便能轻松达到殿堂三元的水平,轻轻松松,碾压众人的优秀文才,没有人可以指着她说黄口小儿,那些已经年过古稀的大儒都不如她。
她年轻、有天赋、有灵气,甚至那些大儒年纪大了会遗忘一些,而她不会。
李如嫣不会忘记任何事情,她甚至还记得,那时还不识字的她,轻松的“画”出了只是一瞥而过的地图,亦或者贪官污吏的名单,整整八百四十个姓名,一个不漏。
在李如嫣初绽光芒的时候,父亲毫不犹豫的带着李如嫣离开了朱鸿,他对着女儿说:“我一开始确实是想让你留在这里的,朱鸿不行,你太优秀了,朱鸿又太乱,它们影响你,甚至会让你的眼界只限制在朱鸿的一亩三分地上。”
父亲是对的,在李如嫣心里,父亲总是做出决定便不再更改,他下定了决心,以周游各国著书的名义,带着李如嫣离开了朱鸿。
一路上,黑暗笼罩的青冥让李如嫣大开眼界、乱中有序的庆云更是让李如嫣感觉惊奇、而风凉更是让李如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国家和朱鸿很像,律法总是在完善,可却没有朱鸿那样的,秩序之下是混乱,又不和庆云,给人一种乱中有序的感觉。
而风凉自我、排外、好战、人人得以佩刀而行,但是却又不和青冥那样,自由的青冥每时每刻都会发生拔刀看人的事情,可是风凉人人佩刀,人人习武,但也人人明理。
“你知我为何特意在这个地方让你落脚吗?”那时的父亲带着李如嫣,道:“过段时日,这座城池会有贵客,也算得上是我的故友。”
“爹,你的故友是个什么样的人?”李如嫣这样问起来。
“他啊?”那时的李逸深笑起来,道:“嗯,他是个混蛋,从各个角度上都是,但是——谁让我喜欢他呢,他想的时候,任何人都会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喜又可恶的混蛋。”
李如嫣:“……爹,你这话听起来很像被骗心骗色,但是依旧死心塌地,某些戏本里的悲剧富家女。”
“哈哈哈,嗯,你爹我还真和你说的有那么几分相似。”那时候父亲大笑起来,摸着女儿的脑袋,道:“你可以去见见他家的千金,虎父无犬女嘛。”
李如嫣见到了父亲口中的那位千金,不同于父亲认识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喜又可恶的混蛋”,李如嫣觉得新交的这个朋友很好。
她能够跟上李如嫣的所有话题,甚至善于倾听,关键在于不是那种不明白的倾听,而是对方真的能够李如嫣表达的意思,那怕那个时候李如嫣自己也表达不明白,可对方总能归纳整理,一针见血。
这就是知己的感觉吗?李如嫣和风若初告别的时候依旧是念念不舍,不过没关系,她和爹很快就要去风凉皇城干出大事情,然后成为风凉人。
她们还会再见面的!李如嫣自信的想到。
没想到——再见面就是这个时候,毕竟年幼的李如嫣经常被父亲带着到处乱跑,而逐出风凉国籍的人也没有再次归于风凉国籍的先例,尤其是父亲的逐出国籍是因为律法。
于是,面对的问题就是功绩的问题,不是风凉人那便不可在风凉为官,而如果不在风凉为官又如何做出功绩?事情陷入僵局,起码李如嫣找不到破解之道。
当时父亲感叹着:“这道题目对你而言还是太难了。”
李如嫣不解,但是父亲确实有办法,他在朱鸿这么些年不是白过的,而青冥和庆云的游历更是让父亲要写的书完成的七七八八,当然不是什么地图,那种东西各国不都是有的嘛。
是,一份更加详尽的,如何根据周围的情况辨别天灾的指南。什么动物对于那种灾害更加敏感、什么灾害一但出现虽然悄无声息但是某些不在那里的动物却能敏锐的反应。
什么情况下明明在一点都没有危险征兆的时候一定要逃,逃得越远越好,那不是没有危险或者危险消失,而是——危险范围很大,大到需要足够的时间酝酿。
李如嫣一看那本书就明白了,她道:“爹,你还在纠结秋叶岭的事情?”
“那不是说忘记就能够忘记的……”在烛火的跳动中,父亲抚摸着书籍,叹气道:“如嫣啊,当生命死亡变成一串数字,很多人都会下意识的麻木,可是——”
可是他还记得,第一次有村民因为地陷天坑出事的时候,他便预料到了地龙翻身,只是一个月的毫无动静让所有村民和他都放下了心,他们放心的太早。
天灾啊,它们是最莫测甚至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他还记得,在他带女儿离开后的半个月,整个村子都没了,或者说,连接着的十几个靠着那座山峰而立的城池,那里的所有人,随着地龙翻身,没了。
一个城池里面有多少人?他带着女儿落脚的那个村子,有三十二户人家,其中还计算上妻女、丈夫、长辈,能够达到百余人,而村子组成镇,再有镇组成城。
一座城池,最少有七万户!
究竟是多少人?十几座城池,里面究竟有多少人?李逸深听到消息,只觉得地转天旋。
他还记得,那些淳朴善良的村民,听了他的话集|合躲避,甚至就算为此错过了重要的插秧日子也没有责怪,那些村民有的人还能摆摆手,说着:“多大的事,李先生你到了我们村里,又是给孩子识字,又是看病救人的,地龙要真的翻身,李先生你也可以独自离开,虽然这次错了,可俺们也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地龙真的翻身,他们也是要跑的,虽然朝廷有钦天监,可钦天监又不是次次都能观察到地龙翻身的。这种事,本来便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村民都明白,他们的性命只有一次。
他带着女儿离开,那些识字的孩童们一起歪歪扭扭的在布上写上了每个人的名字,那些村民带着一些力所能及的干粮送给他们——直到半个月后,地龙翻身了。
正是因为留下的经历太过美好,而时间不够久远,甚至他如果更加肯定探查更远一些便能够发现的范围——可他没有!
他可以在仔细的一点,在耐心一点的!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啊!
“不是父亲的错。”李如嫣歪了歪头,对着父亲道:“就算是钦天监都不曾发现的,父亲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一次发生了,以后就不会在出事情,父亲必然会更加仔细。”
没有下次。
李逸深难得被女儿的话语安慰,他的女儿向来早熟,这番话语已经是像个小大人一样有理有据的开导了,李逸深笑了笑,看着手里的书,道:“接下来,我要走遍各种地方,如嫣,父亲怕是要失约了。”
“那就让他等着。”李如嫣眨眼,俏皮道:“反正父亲说过‘你爹我还真和你说的有那么几分相似’,那就让那个故友等着。”
李逸深就带着女儿放了某个皇帝的鸽子,在故城待了半个月,决定离开的皇帝在离开的时候收到了李逸深的信件,被那副说辞气得吹胡子瞪眼。
什么叫“等见着那位老爷要离开在给他,放心不出半月那人必然离去”!
气不气人,你说这气不气人?!
年幼的风若初捂嘴笑起来,对着父皇道:“听起来,是父皇很好的朋友啊。”
“哼,寡人和那个家伙可是关系一点也不好!”那时的皇帝对着女儿痛心疾首的提醒着:“有些人,你看着人模狗样的,一但混熟了,你就发现,那人那里是人模狗样?他是真的混账啊!”
来自过来人的经验,太上皇和李大人李逸深之间,可以说的上是——就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样。
然后就一见钟情、呸!是臭味相投,谁也别说谁的坏话。就风评而言,互相迫害的两人就不要互黑了,反正当时不论谁的名声都在风评被害。
“对了,和寡人讲一讲,你救下的那个江湖小侠客怎么样了?”当时的皇帝兴致勃勃的围观起女儿的伪·八卦,道:“放心,寡人很开明,你回头真和人家看对眼了,寡人也让你娶了他,别整那些什么私奔的幺蛾子。”
“父亲……”风若初捂着额头,无奈道:“我是帝姬,只要吩咐下去让人救治就可以了,后继的事情,人好了会有专人来通报,我也没必要去刻意探听。”
“你就是太正经了!”皇帝心塞的看着自家闺女,这一点都不可爱的样子,简直和国子监那些太傅像了个十成十,完全没有继承他和若云的优(逗)秀(比)天分。
风若初看了看又陷入某种情绪的父皇,叹气道:“父亲,恕我直言,母亲和你并不相同。”
所以,风若初觉得她心目中那个自信优雅的母亲是绝对不会和父亲在这一方面,有着共同语言的,君不见虽然皇后黑化之后智商不行,但也没有变成戏曲丑角吗?
人家是真的将对付若云公主的所有事情,都当成毕生目标来实现……不,这样一想好像也很惨的样子,风若初冷漠的想到,那怕所谓的“所有事情”包括她,这个身为若云公主的亲女。
是的,即使在现在,升级成为皇太后的曾经皇后,依旧在若云公主走后多年,所有和若云公主有关的事物都是皇太后的阶级敌人。
就是父皇都没有皇太后了解母亲,这句话真的不是在说笑,风若初保证,虽然皇太后因为政治能力和各方面都跟不上母亲的格局和视线,但是这也不怪对方。
就玩弄政治而言,父皇在母亲面前都是弟弟,而皇太后就是典型的低能儿了,但是政治只是皇太后的减分项目,好歹对方当年也是众位官员和皇帝选出来的钦定太子妃,总不能所有人都瞎。
皇太后比起其他的风凉闺秀,她是优秀的,而且努力,这一点在对方记恨若云公主,并且十年如一日的研究若云公主的毅力就可以看出来。
比如,若云公主什么时候高兴,皇太后就什么时候不高兴。什么时候若云公主不高兴了,皇太后就通体舒畅,当天能一顿干下两大碗饭。
这种能力,相当的厉害,放下仇恨,皇太后都能成为若云公主的挚友了!起码,风若初是看不出来,母亲平稳温和的情绪下,什么时候高兴和不高兴的。
而且对方十年如一日的研究母亲的行为,这一点让风若初相当的佩服,说真的,当时的情况就是——皇帝和母亲之间出现了意见相左,但是皇帝没明白,那就可以去找当时的皇后,现在的皇太后了。
以至于父亲曾经一度怀疑他的后宫想绿他,甚至后宫里还有人比起他这个皇帝更加喜欢贵妃,哦,这一点不需要怀疑,现在的芸太妃就是因为“爱她就和她同一个男人”这种奇葩思想,入宫的。
太上皇可是一看见芸太妃就脑壳疼,对方表现的太明显,但是身后的势力又让太上皇不得不捏着鼻子表示宠爱,就心很累,为此选秀环节太上皇当皇帝那会儿都是眼不见心不烦。
上一代的事情,风若初就是听听过去,反正父皇和母亲的风流史就是一笔烂账,咳,风若初也不想知道当初那些风流韵事,只要这些事情没有祸害到她这边,风若初一般都是无视的态度。
直到朝堂之上本来好好的“扳倒皇太后”这一环节出了事情,准确来说是李如嫣发现了什么,而白术也在不同的场合发现了什么。
好消息,“扳倒皇太后”这一计划顺利实施。而冷芹烟和风若如风若破圈联手是的那些稀里糊涂就被发现的“鼠辈”目前蹲在大牢里,由李如嫣进行审讯。
好歹是严法酷吏的酷吏李大人的女儿,而且严法还和李如嫣有着半师的关系,不要小看李如嫣的审讯技术,虽然这玩意儿在暮然然的真言药剂之后就没什么效果。
李如嫣还是要去检验一下,真言药剂究竟能提高人的多少“诚实”和“道德”,审讯大师带着团队出发,也能更快为“真言药剂”打响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