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水疯了似的砸在落地窗上，蜿蜒的水痕扭曲了外面花园里最后一点残存的灯火。
沈清欢蜷在客厅那张宽大的真皮沙发一角，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那张薄薄的纸。
诊断书。
“肺癌晚期”那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前发黑。
每一次压抑的咳嗽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撕扯着什么，带起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她死死咬住下唇，将涌到喉头的腥甜硬生生咽了回去。不能咳出来，至少现在不能。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清脆声响，一下又一下，敲在她绷紧的神经上。
门开了，裹挟着湿冷夜风的气息涌进来，随之而来的，是周延霆高大的身影。他没开灯，径直朝她走来，阴影沉沉地压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还没滚？”他的声音比窗外的雨更冷，淬着冰碴。
沈清欢下意识地将诊断书胡乱塞进睡衣口袋深处，手指蜷缩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痛楚压住肺里翻江倒海的灼痛。
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灯光昏暗，她看不清他眼底具体的情绪，只觉得一片漠然的漆黑，比外面的夜色更让人窒息。
“延霆……”她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闭嘴。”他打断她，毫不留情，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投下浓重的阴影，彻底吞噬了她。
“晚晴回来了。”这四个字，他说得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宣告胜利般的快意。
他俯身，带着室外寒气的、骨节分明的手指猛地攫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沈清欢被迫仰起头，下巴传来尖锐的痛楚，视线被迫撞入他冰冷的眼底。
那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只有赤裸裸的厌恶和一种终于可以摆脱她的、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所以，”他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却只让她感到刺骨的寒意。他扯动唇角，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带着薄霜的冷笑，“沈清欢，你这个劣质的赝品，该滚了。”
“滚”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心上，震得她肺腑剧痛，眼前猛地一黑。
那股熟悉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冲上喉头。
“咳…咳咳……”她剧烈地呛咳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抛上岸濒死的虾。
这一次，她没能完全捂住嘴，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溢出，在昏暗的光线下，那抹刺眼的红，惊心动魄地滴落在米白色的真皮沙发扶手上，迅速晕染开一小片暗沉。
周延霆攫着她下巴的手，像是被那抹猩红烫到，骤然松开，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细微的错愕，随即被更深的、毫不掩饰的嫌恶覆盖。他猛地直起身，后退一步，仿佛沾染了什么致命的病菌。
“真脏。”他嫌恶地皱眉，从西装口袋抽出一条深色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刚碰触过她皮肤的手指，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极致的冷漠。
目光扫过沙发扶手上那摊刺目的暗红，眉头拧得更紧。“弄干净。”冰冷的命令，毫无温度。
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对他莫大的侮辱，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楼上属于他的主卧。
沉重的关门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如同最终的审判。
沈清欢蜷缩在沙发里，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肺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尖锐的痛楚。
冰冷的空气吸进去，化作更剧烈的咳嗽。她死死捂住嘴，压抑着破碎的呜咽，指缝间全是黏腻温热的血。
劣质的赝品……该滚了……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她的心脏，反复搅动。那点卑微的、仅存的、关于这五年时光的念想，被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