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为了培养我成为舞蹈家借了高利贷。
我如她所愿成了人人赞叹的“天才舞蹈家”。
可就在高考前一天她满心欢喜准备记者采访发言时……
我留下一封遗书自杀了。
1.
学校、舞蹈室、家，三点一线是我每天的生活。
自打我五岁记事起，爸妈就时常带着我搬家。
在一个小镇上住的时间从来不超过三年。
原因无它，我妈为了培养我欠了高利贷。
我爸是个老实的搬砖人，每个月拿着五千的工资。
连高利贷的利息都还不上。
要债的人三天两头追来家里要钱，没钱，就开始砸东西。
砸完后再恶狠狠的警告我们，「最晚月底，月底拿不出来钱就不是砸东西那么简单了！」
然后，我爸妈会在规限时间内寻觅到下一个归处，换号码拉黑通讯记录，稍无声息的带我离开。
「汝兮，你要好好练舞，爸妈都是为了你好。」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边抱着我一边擦眼泪。
我在心里暗暗下决心，我要为了父母出人头地。
可是后来……
我妈的爱越来越让人窒息。
直到十四岁那年……
爸爸和外婆接连病故去世，我内心压抑的种子开始疯狂滋长。
2.
我的人生像是被设定好的闹钟。
多一秒，少一秒都不行。
「汝兮，起床吃早餐了。」
我妈每天早上七点钟准时来到我房间，敲门，喊我起床。
我看着桌子上整整齐齐放着的营养早餐。
「快吃，发什么呆呢，吃完就要去舞蹈室练舞了，下个月市区的舞蹈大赛你一定要拿第一名回来知道吗？」她目光柔和的看过来。
「妈，我知道了。」我乖巧的回答。
她满意的摸了摸我的头。
每吃一口早餐，喉咙都像吞了针一样。
难熬的时间结束，我背上书包离开家，直奔公共厕所，把胃里的东西都催吐出来。
到了舞蹈室，我开始压腿下腰热身。
听到姜雨涵约大家明天去她家过生日聚会。
有人提醒她，「要不要问下汝兮要不要去啊？」
她瞥了我一眼，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我哪敢叫好学生去玩，耽误了人家成为大明星，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有人附和道：
【是啊，你忘了我们上次班级聚会了？大家玩的好好的，她妈直接过来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扬了，说我们居心叵测……】
【她那么孤僻，叫了她也不会去的。】
【别叫她了，扫兴！】
我抿了抿唇，垂眸继续练舞，假装听不见。
上高三前的暑假，班长组织过一次聚餐活动。
毕竟上高三了，就要埋在题海里奋战，再也不能随意的去玩了。
那次，我也去了。
看着他们唱歌玩游戏，我心底叛逆的因子驱使我也趁机偷偷喝了一口酒。
不料，我妈就这么唐突的闯进来了……
「汝兮，妈这么相信你，你骗我说是练舞，结果是来这里厮混。」她愤怒的看着我。
紧接着她掰开我的嘴巴凑近闻了闻，然后拔高了声音问：「你喝酒了？谁教你的？」
我难堪的低下头，「我只喝了一小口，以后不会再喝了。」
周围人的目光，让我的脸火辣辣的疼。
「汝兮妈妈，因为要上高三了才想大家出来吃个饭，放松一下，我们不会超过十点回家的。」班长站出来替我解围。
我妈扬了桌子上的菜，质问她们：
「难道你们不是因为她成绩好，比你们出色，故意叫她出来玩，扰乱她的心志？」
「你们知道她的未来有多光明吗？」
我扯住她的衣袖，小声的哀求她，「妈，我们回去再说行吗……」
她转手扯住我的肩膀，把我推在人群中间。
用力掐住我的下巴，逼着我抬头，公开处刑。
「记住，这些人以后不会和你有任何的交集。」
「她们会在尘埃里活着，而你，该天生站在聚光灯下。」
「知道了吗？」
我了解她，我不同意，这场闹剧就不会结束。
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在她的手掌上，认命地点了点头。
我不敢看同学们的眼光。
愤怒、恶心、厌恶。
3.
每个月的20号，都是我测体重的日子。
我165cm，她要求我的体重要在80斤刚刚好。
误差不能超过一斤。
这样，才能保持我在镜头面前360°无死角。
我喝了好多凉水，紧张的脱掉衣服站在体重秤上。
上面的数字昭告着我接下来一个月的命运。
【77.6】
我的心颤了一下，我明明灌了两大瓶水了……
她眉头紧皱的看着我，「怎么会？」
因为她每天都会研究食谱，计算卡路里，严格控制着我的饮食。
「你是不是又在外面吃那些垃圾食物了？」
「没有……」
「算了，我接下来会加餐，让你体重提上来。」
她不关心我的健康。
只关心我有没有达到她的标准。
她把最后一道鱼端上桌子，紧盯着我吃完。
我忍着鱼的腥臭味，送入口中直接咽下去。
离开家后，我照旧跑去公共厕所，吐的胃空了，就舒服了。
我虚弱的靠着大树坐下，把头埋在臂弯里。
过了好久，我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来。
被眼前人吓了一跳。
「顾汝兮，你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白。」
余淮背着光，站在槐树之下，一身干净的白衣黑裤穿着，怕我误会，竟有些紧张的解释。
「刚刚路过这里，看着像你就过来了。」
「你不舒服吗？」
「没有。」我站起来转身离开。
他一直在我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我。
第二节课课间，他路过我的位置，往桌子上放了一瓶牛奶。
我心里有点惊讶，虽明白他只是出于同学的关心。
心里还是有一丝暖流涌现出来。
余淮，全校师生都知道这个少年。
家境好、成绩好、长的好，性格好。
每天的情书和零食都能被学校的小女生塞满抽屉。
和我是两个极端，我是她们嫌弃的怪人。
他是高岭之花。
我们连普通同学都当不成。
可他就这么丝毫没有预兆的闯进我的生活。
如果知道后来我妈对他做的一切。
我一定，从一开始就离他远远的。
4.
月考考试结果出来了，我的成绩大幅度下降。
总分从年级第一名掉到了年级第十名。
数字更甚，我掉到了班级第6名。
班主任喊我去办公室谈话，询问我最近怎么了。
我该怎么说呢？
我好像生病了，最近老是觉得很累，干什么时候都不感兴趣。
有时候光是躺在床上我都觉得好累。
「老师，我没事，可能是最近放松了，下次不会了。」
班主任语重心长地同我说：「老师明白你下个月要去比赛了，但是还剩下三个月不到就高考了，也不能落下文化课。」
「你是个好孩子，老师相信你，回去上课吧。」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我寻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来。
笑话，其实在哪里都一样的。
我看着脚下的蚂蚁成群结队地搬家离开。
竟有点羡慕它们有人结伴同行。
没有注意到余淮什么时候坐到我身边了。
「顾汝兮，刚刚班主任找你说什么啦？」
他打断了我的思绪，递给我一瓶牛奶和草莓面包。
我抬头的一瞬间愣住了。
他，真意气风发啊……
我回答他，「我这次月考成绩下降的太厉害了，她问我怎么了。」
余淮安慰我，「成绩有波动很正常，下次再考回来就好啦，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小声反驳，「不一样的。」
声音消散在风里，无人听的见。
余淮，不一样的，我必须得是第一名。
那样才符合我妈定下的标准。
他看着我手里一直不吃的面包，「你不喜欢吃牛奶和面包吗？」
「喜欢。」我撕开面包袋，咬了一口，「谢谢你。」
说完后我沉默的和面前的面包抗争，忍着胃里的不适感。
我不能驳了别人的好意。
他轻笑了一声，调侃我，「顾汝兮，知道的你是在吃面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赴死呢。」
随后自言自语的嘀咕道，「也不难吃吧，店家说小女生都喜欢这个口味。」
我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私心我不想让他觉得我也是个怪人。
「很好吃，真的。」我虚心的辩解着。
他噗呲的笑了一声，「好了好了，快吃吧。」
到了晚上吃饭时，我一整天担忧的事情还是来了。
「汝兮，你上个星期考的月考，成绩出来了没有？」我妈边给我夹菜边问我。
我避开她审视的目光，随便扯了个谎，「还没有，老师说下周再发试卷。」
凌迟的时间能拖久一点就久一点吧。
至少，让我先歇一歇。
还好，她没有怀疑什么。
只是叮嘱我吃完饭记得完成课业。
晚上十一点，洗漱完我昏昏沉沉躺床上快睡着了。
突然感到一股凉气袭来。
我妈掀开我的被子，把几张纸甩在我脸上。
我迷迷糊糊间拿起来一看，是我的试卷！
「妈，你怎么能偷翻我的书包？」
她没有回答我，就像之前数数次一样，按她的话来说因为她是我妈，她翻我书包理所当然。
随即把我从床上拽起来，拿出戒尺，狠狠的打了我后背。
「顾汝兮，你怎么现在变成这样子？还学会说谎了！」
「妈，我好像生病了。」我哽咽的看着她，「妈，我好累，提不起精神来。」
「你病没病我不知道？现在都会找借口了？」她逼着我跪在爸和外婆的灵牌前。
这是她一直以来惩罚我的方法。
拿着戒尺一下下地顶我的额头，怒目圆睁的看着我，「我哪里对你不好？每天起早贪黑的给你做吃的，把家里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你每天除了读书和练舞，什么都不用干，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我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妈妈，我只想要你真正的关心我啊。
我明明，那么容易满足……
「顾汝兮，成绩这么差，你对的起你死去的爸和外婆吗？」
「他为了你才劳累病死的，你倒好，这点事都做不好。」
她越说越生气，最后干脆把我推出门外。
「你在外面跪着，什么时候意识到错了什么时候再进来。」
「妈，我不要……」我不断地敲门，「妈，外面下大雨了，你让我进去吧。」
「下雨了也好，让你头脑清醒清醒。」她一把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外面，雨好大，好冷，好黑好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