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元倾落!
麦糖糖咬了咬嘴唇,她怎么老忘不了他?他再令她猜不透,她还是喜欢他,她还是忘不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元倾落来,麦糖糖心里就有一种恨恨。麦糖糖不知道是恨自己痴情,老是忘不掉元倾落;或者,是恨元倾落的薄情,改变了她的形象,改变她的思想观念后,就把她扔在无助的岸上,置之不理,随她自生自灭;抑或,麦糖糖既恨自己的同时,也恨元倾落。
旁边的宋海哲,眼睛声音透着一股怨恨,声音也怨恨,他问麦糖糖:“你想知道,伤害我的那个女人是谁吗?”
麦糖糖还没来得及说“不想知道,过去已是过去,我不关心”,宋海哲已指了台上,那个五官秀美,艺名叫“宁馨儿”的,正在唱着戏曲的女子说:“伤害我的那个女人,就是台上唱戏的那个表子!”
宋海哲说“表子”两个字的时候,一张脸完全变了形,眼中闪着仇恨的幽光。
麦糖糖不知为什么,汗毛忽然就竖了起来。
此时宋海哲脸上的表情,好恐怖,整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一部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的变态男主角。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们谈了四年的恋爱,我把全部的感情都放了下去,我连戒子都买好了,房子都装修好了,结婚的日子也选好了,但有一天,我却看到她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去宾馆开了房。我们还没结婚,她就给我绿帽子戴了!当时,我恨不得就要杀了她。”
麦糖糖不说话。
她不明白,宋海哲为什么要带她到这个地方来,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也许,他还爱着宁馨儿,所以,他恨她。又也许,他利用这种方式来告诉麦糖糖,让她有心理准备,他就因为这样,所以他就不相信爱情。
台上的宁馨儿,不知道宋海哲在,她和男演员表演完《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片段后,两人进了后台。没一会儿,宁馨儿换了戏装,又再上台来,独自一个人,表演《秦香莲》片段。
只听她唱:“我许配丈夫名叫陈世美,他本是忘恩无义郎……我领儿女把夫寻找,一路上挨门讨饭我们受尽艰难。好容易来在呀京城地,不想夫中状元忘了家园。他眼前只见新人笑,旧人啼哭不动他的心田……”
一曲刚唱完,宋海哲鼓掌,大声说:“好!唱得好!好一个‘眼前只见新人笑,旧人啼哭不动他的心田’。”
宁馨儿闻声,看了过来。
宋海哲不知道是有意,或无意,把他的身子朝麦糖糖靠近来,还伸手了,很亲昵地把手搭在她肩膀上,似乎是向着宁馨儿示威似的,像在说:看,没了你,地球照转——不知道宋海哲有没有这个意思,反正给麦糖糖的感觉,宋哲就是这个意思。
麦糖糖感觉到宁馨儿的身子,轻轻的,就摇晃了一下。
随即她低下头,匆匆地下场去。宋海哲仰起了头,冷不防就笑了起来,笑声很轻,几乎是低不可闻,但落到麦糖糖的耳朵中,觉得很刺耳,感觉到这笑声中,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看完戏曲,从茶楼出来后,在等出租车的当儿,宋海哲忽然问麦糖糖:“现在去你家还是我家?”
“什么?”麦糖糖一时反应不过来。
宋海哲咧嘴笑:“麦糖糖,你二十七岁,我三十二岁,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是不是?什么事儿没有经历过?所以不必要戴着面具。”
“什么?”麦糖糖还是不明白。
宋海哲说:“我们相处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冲着结婚而来的么?所谓的结婚,不就是一男一女,一起吃饭睡觉解决生理问题么?为了目的而在一起,这也没有什么不对。”
“但是我们刚刚认识,还没到那个地步吧?”麦糖糖说。
“认识一天和一百天甚至一千天,那又有什么区别?”宋海哲说:“如果不实践,哪里知道我们能不能够适合?夫妻间的和谐,那事儿也很重要。麦糖糖,你不会告诉我,你二十七岁了还没经历过男人,还是处姑娘吧?如果大家在那方面没问题,我想,我们要尽快结婚,越早越好,不但了结自己心愿,还了结老人们的心愿。麦糖糖,你认为呢?”
“这——”麦糖糖目瞪口呆,竟然说话结巴起来:“这……这太快了吧?”
宋海哲一脸不以为然:“快也有快的好,以前的人,不也都是盲婚?他们也不是过得很好?反而是相处久,不见得是好。我和我前女友——就是刚才虽戏的那表子,我们相处了四年零三个月,一千多个日子,够了解了吧?到头来,她还不是爱上了别的男人,还不是跟我分开?麦糖糖,你我的年龄都不小了,是名副其实的剩男剩女的,也由不得我们拖了,对不?”
对他的头!
麦糖糖再急,也没急到这样迫不及待。她想,有时候公司招个员工,三次面试,也往往不能最后决定拍板,到最后拍板了,还要有试用期呢,何况是终身大事?如果宋海哲真的这样等不及,他干嘛不动员全家大小老少,亲朋好友,去大街头帮他抢个女的回家,直接上床生孩子,不就OK啦?还相个屁亲。
的士来后,宋海哲上了车,看到麦糖糖没有动静,他把头伸了出来:“麦糖糖,快呀,还愣在那儿干嘛?快上车啊,我们还是到我家去吧,我一个人住,比较方便。”
麦糖糖不理他,自己招手叫来另外一辆出租车,钻了上去。
她一个人回她的出租屋。回到出租屋后,麦糖糖给老同学打电话:“那个男的,我不喜欢,太恐怖了。”
老同学问:“怎么啦?”
麦糖糖支支吾吾了一下,然后把事情简而言之:“呃——我跟他的观念不同,无法溶合在一起。”
后来老同学告诉麦糖糖,宋海哲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和一个医院里的小护士闪婚了。看来,宋海哲是真的想找一个女人,真的是想尽快结婚,好了结自己心愿,还有了结家中老人们的心愿。
这使麦糖糖想起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书中的范柳原对白流苏说:“我不至于那么糊涂,我犯不着花钱娶一个对我毫无感情的人来管束我。那太不公平了。对你也不公平。噢,也许你不在乎。根本你以为婚姻就是长期的卖,淫——”
这话说得极有水准,婚姻就是长期的卖,淫!
生活在张爱玲那个年代,甚至更早,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属品,男人挣钱,女人花,因此理所当然认为,所谓的婚姻,说白了,作为丈夫不过是长期的漂客,妻子是他长期的“鸡”。到了如今的社会,男人女人都出去挣钱养家活口,很多女人挣得不比男人少,卖,淫的,到底是丈夫,还是妻子,这个还得要考研过。说不定男人,也实行改革开放,来个升级版,化身为“鸭”。
麦糖糖这一想,不禁咧嘴嘻嘻笑。
嘿,可惜啊真可惜!麦糖糖这个二十七岁名副其实的剩女,终于错失了一次能把自己嫁出去的大好机会,很遗憾地没能够成为公务员宋海哲“骑驴找马”行动中的那匹马。
不过,这个地球上,未婚的男人又不单单宋海哲一个。
还有无数个。
林静儿到底是麦糖糖的表姐,懂得关心她。没过多久,她给麦糖糖打来了电话,原来她给麦糖糖物色了一个地球上无数个未婚男人之一,也就是她的“未来表妹夫”最佳人选。
林静儿的“未来表妹夫”最佳人选,是她那个大学教授男朋友学校里的一个在读博士生。
“大学教授”的名字很英国化,叫艾德华。麦糖糖没见过他,但心里却排挤他,把他看作了拆散人家美满家庭的刽子手,那是因为艾德华是为着江嘉唯打抱不平,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缘故。
林静儿告诉麦糖糖,有一次她终于鼓起勇气告诉艾德华,她结过婚,有了一个快五岁的儿子,但林静儿这个不厚道的女人,话只说一半没有说完,留着下回分解,向艾德华隐瞒着,她还没离婚,还是一个有夫之妇。
到底是留过洋的人,见过世面,思想也西方化,尽管意外,但艾德华并不在意林静儿结过婚,他说:“啊,刚好,我有一个女儿,你有一个儿子,我们结婚后,就成四口之家了。”
这个时候林静儿却踌躇了起来。
她到底要不要和江嘉唯离婚?到底要不要嫁给艾德华,跟他一起组成四口之家?林静儿想着,她和江嘉唯离婚后,艾德华待她,有没有江嘉唯待她这样好?还有,江晓宇会不会不愿意离开江嘉唯?如果强行把他们父子分开,会不会对江晓宇心理有不良影响?到底,继父再怎么好,也好不过亲生老爸——说白了,林静儿对艾德华的信心不够;也说白了,此时的林静儿,也不见得是真的对江嘉唯只有恨,没有爱。
林静儿很茫然。
对自己茫然,对艾德华茫然,更对她和艾德华组成四口之家的未来发展茫然。
因为茫然,因此林静儿在介绍麦糖糖跟那个“未来表妹夫”最佳人选见面之前,让麦糖糖陪她到东郊青山的观音禅寺上香。
青山处在这个城市的东郊,因林木青翠,山势秀拔而得名。青山的南面,有一个寺庙,叫观音禅寺,香火极旺,每逢初一十五,善男信女挤满庙内,非常虔诚上香祈福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