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拘留所关了两天,阮文华身子清减了,向来梳得程亮溜光的发型也潦倒几分,眼眶下更是重重的乌青。
看见宋满,阮文华一顿。
看到宋满身旁的宋隽言,阮文华又是一顿。
“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满刚想回答。
阮文华却是想起什么,一个转头,冲刑警道:“我丈夫宋廉明呢?”
刑警道:“在病房。”
阮文华道:“我要去看他。”
接连两句,都格外趾高气昂。
是当官太太当久了,养出的臭毛病。
刑警忍不住蹙眉,“可以,先搜身。”
在拘留所,被搜身,上厕所也有人跟着。
阮文华骄傲、尊贵了一辈子。
临了受这种屈辱。
还是两天。
整整两天。
阮文华忍不了了,劈头盖脸地骂:“我丈夫就是被你们侮辱,才自杀的,现在你又来侮辱我!”
刑警厉喝:“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们只是公事公办!如果你再这么出言不逊,污蔑我们,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拘留你1-3日!”
阮文华脸色煞白,更为怒从心起,“你们叫什么公事公办?我丈夫都还没定罪,我去探望,你们凭什么搜身。我要去告你!”
刑警气笑了,“你既然这么说,那我更不能放你进去了。毕竟,宋廉明虽然没定罪,但他是刑事拘留,按道理只有本人委托律师才能见面。”
阮文华一噎。
正要说,一旁宋满拉住她,“母亲,如今我们不是当初的那个宋家了……”
简单的一句话,触犯了阮文华禁忌,反手就是一巴掌搧过去。
被宋隽言格挡住了。
阮文华恼怒:“松开!”
宋隽言冷声道:“殴打孕妇,你是想再进一趟拘留所吗?”
阮文华一怔,目光惊骇地上下扫了宋满。
“你怀孕了?温屿安呢?他作为孩子的父亲怎么不陪着你?”
宋满张了张口。
“他父亲在这里。”宋隽言胳膊一展,揽过宋满的肩,眼底隐隐含了一丝笑,“这是我的种。”
宋满惶怕地觑向一旁刑警。
那刑警不知什么时候走远了,往宋廉明的病房赶去。
阮文华则是如遭雷劈,质问宋满,“你不是去港城了?你没和宋隽言断联系?!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要不是你,我和你父亲能落到如今这地步吗?!”
宋隽言嘲讽,“你们落到如今这地步,是自食恶果,关她什么事!是满儿叫他昧的那些钱?”
阮文华气得不行,手背抵着额,只觉得顶上那白炽灯晃眼得厉害,好像在转。
宋满本来被宋隽言那句话吃吓住了,半晌不听阮文华反驳,一抬头,见阮文华一张脸白得厉害,一惊,“母亲?”
下一秒,阮文华捂着胸口,栽到在地。
“母亲!”
巨大声响,吸引了护士,“怎么了?”
“我母亲晕倒了。”
宋满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扶。
宋隽言拉住她,不容分说,“你大着肚子还弯腰,是真不怕流产?”
宋满嘴唇一抿。
这空当,方成协同护士一起将阮文华抬上了移动病床。
一通兵荒马乱。
医生下了确诊单,给阮文华输上了葡萄糖,并叮嘱他们,“等会儿病人醒来,叫她进食。这么大岁数了,饿不得。”
宋满谢过医生。
医生说了句‘应该的’,便出了病房。
偌大的一间,一时静了下来,只听得几人的呼吸声。
像一把乱麻崩在什么架子上,轻易被割断。
方成见势不对,说:“我去缴费。”
借口溜了。
宋满坐在床边,低着头,一动不动。
突然,她唤他,“宋隽言。”
宋隽言身形一滞,问:“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躺一会儿?”
宋满沉默,看着他,摇头,“我不累,我……”
宋隽言又问:“那要喝水吗?”
宋满沉默一下,点了点头,“谢谢。”
宋隽言蛰身去倒了一杯,递给宋满。
“有点烫。”
宋满嘴唇探了一下水温,“还好。”
对话好像在沼泽里跋涉。
每一句都难以为继。
又好像每一句都在避开什么。
宋满越是如此意识,心便越是沉了下去。
终于,她干脆利落道:“刚才在私人医院,方成说的‘堕胎’是谁?”
这次轮到宋隽言沉默。
半晌,他回道:“是方婉清。”
又凿补一句,“宋廉明的情妇。”
放在膝头上的手,宋满默默攥紧了,“她也被抓了?”
宋隽言‘嗯’了声。
宋满嗓音含了把沙子,一丝丝的粗哑,“她现在这种情况,堕胎应该不是最好的办法。”
宋隽言看着她紧绷的背影。
眼底一霎卷起骇浪,顷刻,平静了。
死水一般。
妥协,认命。
“我答应过你,不瞒你。上一次我瞒了你,你走了,这一次,你问,我不会瞒你一点,但我希望,代价不会是再一次失去你。”
宋隽言说着,从身后抱住她。
熟悉的清寒香钻入鼻腔,闷在她的喉咙里,呼吸一下,便钝痛一下。
宋满颤声,“我父亲是你……”
“是我。”宋隽言剪断她的话锋,笑容几分害怕,几分破碎,“我的满儿就是聪明。”
一阵风来,吹动宋满的发丝,暴露满是泪痕的脸。
宋隽言抚上她的眼角,更加轻声了,怕惊扰到什么一般。
“什么时候发现的?嗯?”
宋满的语气分外平静,又或者是呆滞,是麻木。
“刚刚。我看到母亲,她进了拘留所,突然意识到,你不也是宋家人,怎么没有进去,我也没有进去,还有黄姨,明明没有手机,怎么知道的这个消息……”
太多了。
一件件,一桩桩的蹊跷。
是她怀孕,脑子混沌了,才这么后知后觉。
宋隽言如实道:“你去了港城,我和魏卓云做了交易,我替他扳倒宋廉明,他替我牵制温屿安,放你回来。”
又一颗泪落下。
砸在宋隽言的手背上。
硕大、滚烫。
烧灼出血淋淋的洞。
摧毁他所有的平静。
宋隽言道:“但我冤枉他了吗?这么多钱,难道不是他自己利欲熏心,贪污的?”
宋满没反应,领口却潮湿了一大片。
是泪水浸的。
宋隽言命令道:“说话!”
她仍是没反应。
宋隽言掰过她的脑袋,吻住她。
另一只手颤抖着,揉她的臀、胸……任何一处她敏感的地方。
挑拨她,催动她。
那边是阮文华,在昏睡,在梦中悲伤。
这边是他们,在刺激,在意乱情迷。
宋满既胆颤又悲愤,挣扎着,去搪他。
可敌不过他的力气。
渐渐落下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