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满意识到什么,顷刻止了哭声。
“发生什么事了?”
宋隽言和宋满同时开口。
方成踯躅。
宋满预感到什么,手不住的颤,血液一寸寸逆行,冲撞着大脑嗡嗡巨响,“不要避开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方成看向宋隽言。
宋隽言却盯着宋满,“你做产检了吗?”
雌孕激素会导致孕妇情绪波动大。
从前不在意的,现在见风就燃,什么都能焚烧殆尽。
宋满立时回道:“我来前在港城做了产检,胎很稳。”
不等宋隽言再说,宋满又保证,“有六个多月了,不会轻易流产。”
六个多月……
宋隽言胸膛大起大伏。
跌宕着什么,酝酿着什么。
蓦地,他上前,牢牢攥紧住宋满的手。
宋满却是催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成仍是不吭声,在等宋隽言的吩咐。
宋满急得不行,“宋隽言!”
嗓音破碎,带着潮意。
宋隽言深闭眼,顷刻,吐出一口浊气,扬了扬下颏儿,示意方成说。
方成吞吞吐吐,“刚刚看守所来电话,说……说……”
宋满急促喘息,“说什么?”
方成狠狠咬牙,迅速说:“他们说宋廉明自杀了,目前正紧急送往市第一人民医院。”
官员贪污,按数量判处,宋廉明至多就是无期徒刑。
然而他选择自杀。
是为了疑罪从无。
是为了保护他们。
宋满眼前骤然一黑,腿顷刻软了。
“满儿小姐。”方成惊呼。
宋隽言早有预料,搂住她。
宋满反手拽住他衣袖。
一张脸惨白。
哀戚,又无助。
“我想去见父亲……”她喉咙颤抖,“求你……”
她求他。
并非怨他,而是清楚他和宋廉明之间的恩怨。
她不愿为难他,却又不得不为难他。
宋隽言眼底复杂,顷刻,他开口:“好,我带你去。”
第一人民医院。
汽车刚停,宋满就跑下车呕吐。
她并不晕车。
是怀孕加上情绪波动太大才导致的这现象。
宋隽言去扶她。
她拿帕子捂住嘴,忍着一波又一波的恶心,“我父亲在哪儿?”
宋隽言蹙眉,“你急什么?他现在估计都还没出手术室。”
宋满六神无主,听见他的话了,却压根没过脑子,“带我过去……”
宋隽言眼里浮起戾气,掌心摁在她腹部上,这时才发现她的肚子又紧又硬。
宋隽言怒道:“刚刚那么担心这个孩子,生怕我流了他,现在你就不管这孩子的死活了吗?”
宋满身躯剧烈一颤。
宋隽言又道:“你再要这样,信不信我让你再也看不了宋廉明。”
宋满难受得弓起背。
宋隽言觉察,搂紧她,安抚道:“看守所能用来自杀工具少,顶多是削尖的牙刷,造成的伤害极小,何况宋廉明还是重点关注的对象,肯定发现得及时。”
果然,宋满身子松泛了点。
宋隽言疼惜,擦拭她眼角的泪,“所以,别急,知道吗?”
宋满闷闷地‘嗯’了声,没再抽搐了。
宋隽言这才叫方成带路。
七拐八绕,来到急诊室。
门口守着两个正装、胸前别着徽章的刑警,见他们走近,冷着脸上前拦。
方成立时解释:“这是宋廉明的家人。”
两个刑警蹙眉,却撤回了手。
宋满着急,询问:“我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两个刑警视线从宋满肚子上划过,皆闪过豫色。
宋满正要说,宋隽言道:“你去那边坐一会儿。”
宋满知道这时急不得,点了点头,便乖乖走到一边椅子坐下。
其中一个刑警这时才开口:“他把卫生纸打湿盖住口鼻,企图溢死自己。”
宋廉明尚未定罪,但因情节严重,即便暂时关押在拘留所,也是单独一个房间看守,晚上每隔半小时进房检查一次。
正如此,才发现得及时。
不然此刻就不是在急诊室,而是太平间了。
刑警看了一下腕表,又道:“从发现到进去,有半个小时了。”
半个小时。
看来从晕厥到窒息绝对超过了五分钟,即便抢救回来,大脑也是不可逆的损伤。
宋隽言凛冽眯眼,“我们就在旁边等着。”
刑警颔首,转身,回到刚刚守着的地方。
宋隽言则坐到宋满身边,将方才那番话粉饰一遍,说给她听。
宋满听了,眼眶一涨,视线失焦一般,渐渐模糊了。
阮文华有忌惮,她与宋廉明因此从未有亲昵的时刻,平日里交流也不多。
但宋廉明从未缺席过她的生日,知道她爱吃的食物,在她住读一周,从学校回来时,会让保姆特意准备,迎接她。
有一次她违背阮文华的命令,偷偷跑外地,参加偶像的演唱会,还得了张签名照,回老宅,被怒不可遏的阮文华当场撕了粉碎,还因此挨了打,被禁闭了。
那天她哭了一晚,是宋廉明偷偷将签名照的碎片捡出来,一块一块粘上,悄悄递给她,说:“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现在,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她必须竭力克制,才不至于让那些汹涌的情绪从喉咙溢出来。
宋隽言怜爱地将她搂进怀中,无声地抚拍她的背脊。
不知过了多久。
手术灯熄灭。
宋满倏地起身。
两个刑警见状,肃声道:“请家属远离。”
宋隽言也拉住她,“现在他情况特殊,你要看他,也得等他进了病房,两个检查员搜了身才能看他。”
说话间,承载宋廉明的病床从二人跟前推了过去。
宋满恍惚扫到一张苍白的脸,心骤然拧紧了。
她忙走到医生旁边。
医生正在回答刑警的问话,“病人窒息晕厥超过五分钟,大脑有损伤,醒过来,估计也只能躺床上。”
宋满身形晃了晃,跌进宋隽言怀里。
整个世界天翻地覆了般。
窒息、绝望、昏聩。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呕吐。
刑警蹙眉。
医生及护士连忙来检查她的身体。
宋满却说:“我要见父亲。”
刑警对宋隽言道:“她现在这样见不了犯人。”
话音刚落,高跟鞋碾过瓷砖,急匆匆传进众人耳朵。
转过头,通道那端,阮文华气势汹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