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收拾残局
柳樾2025-11-10 16:038,982

  陈淮第一次跟薛子诺生了这么大的气。在陈淮眼里,薛子诺向来乖得很,即便是这次离家出走,薛子诺也知道留一个纸条让他不要担心,从来没有发生这种彻夜不归,毫无音讯的事情。这一夜,陈淮可以说是急得焦头烂额,不但四处托人去打听,甚至去报了警,可是警察回复说失联的是成年人,又不满二十四个小时,不予立案。陈淮气急败坏地想着,薛子诺哪算个成年人?就是一个会读书的傻孩子,说是二十一岁,心理年龄恐怕也就十一岁。

  等看到薛子诺坐着江为安的车回来时,陈淮脸色已经阴沉的要滴出墨来。全赖薛子诺没有经验,回到家后,又让他闻到了自己身上一夜都未去的酒味,更是彻底的惹恼了陈淮,足足五天冷脸对她,一句话不说,薛子诺只觉欲哭无泪。

  而这个时候,消失了五天的姚瑶出现了,薛子诺看见这个“罪魁祸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对方一把扯走。

  “薛子诺,我有重要八卦要告诉你!”奶茶店里,姚瑶激动地说。

  薛子诺刚想跟她吐槽陈淮因为生日宴会不理她的事情,就被姚瑶一句话堵了回来。只好默默喝了口珍珠奶茶,话说第一次来这里还是姚瑶带她来的,第一次喝到奶茶也是姚瑶买给她的,她诧异着怎么有这么好喝的东西,还被姚瑶嫌弃没见过世面。

  或许人和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虽然姚瑶很嫌弃薛子诺,却又忍不住一再的来找她,只是因为邹家然吗?这时候的姚瑶并没有想那么多。

  “你知道那天我哥他们为啥要针对你吗?”姚瑶露出一副奇货可居的神色。

  “针对我?”薛子诺竟然还有点意外的神情,仿佛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反倒让姚瑶有点不好意思,“那杯酒……”

  “哦,那个太难喝了。”她明显没有往别的方面想,不过说到这儿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不过,你为什么让江为安把我带走了!”如果那天她住在姚瑶那里,陈淮虽然也会不高兴,但总不会这么生气吧,她猜测着——陈淮和江为安明显就是冤家么。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吓得姚瑶完全不敢直视薛子诺,在这件事情上,她也觉得自己有点不仁不义。当时那一杯酒下去,薛子诺很快就不行了,走也走不稳了,程超几人笑着,分明就是故意的,当时姚瑶确实想把薛子诺带走的,却被姚宽拦住了,为这,两人后来还别扭争吵了好几天。不过好在,在姚瑶印象中一向对人冷漠的江为安倒是不知为什么友善的出手相助了一回。

  “……都怪我哥啦,我这几天一直在生他的气。”得知姚宽拦住了姚瑶,薛子诺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好像那些人确实对她不太友好,“你哥哥他们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之前说错了话?”她后来回家特意查了一下朱门酒肉臭的意思,想到那天众人的神色,猜测着回答道。

  “那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薛子诺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姚瑶虽然晚来一步,不在旁边,不过后来也是听说了的。只见薛子诺茫然地摇摇头,显然并不知道那所谓最重要的缘由。“我特意帮你去打探了一下,听说,江为安他爸爸和你爸爸想撮合你们呢!”

  “我们?谁?”薛子诺一时反应不过来。

  “撮合你和江为安啊!”看面前的人一副懵圈的表情,姚瑶有点恨铁不成钢,“就是说你爸爸和他爸爸,想让你和江为安结婚啊!姐姐!”

  “哦……”薛子诺抓到了最后一个词儿,瞬间眉开眼笑,“诶,你终于叫我姐姐了啊,嘿嘿!”本来就是,明明对方比自己小嘛,没想到被人叫姐姐还挺开心的。

  “薛子诺,你能不能关注重点啊!”姚瑶觉得自己能被她气死。

  “哦哦,不过我和江为安要不要结婚,跟你哥又有什么关系?”

  “谁让我哥是个脑残的情种呢!”姚瑶叹口气,跟她抽丝剥茧的讲述了起来。“那天过生日的杨翎,你还记得不?”

  那么夺目的大美女谁会不记得,薛子诺点点头。

  “我哥喜欢她。”

  “啊?”这突如其来的八卦让薛子诺一惊,转眼她又逻辑缜密的提出问题,“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杨翎不喜欢我哥啊,她可是一向很喜欢江为安的,所以我哥这个情种当然就为了人家的大爱舍弃自己的小爱喽。”

  这么一说,那姚瑶的哥哥确实是个情种,薛子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过听说江伯父对杨翎的态度很是一般,你想想,这么一个大明星不要,江伯父却看上了你,岂不是把她的鼻子都气歪了啊!”

  薛子诺回忆了一下生日会上的情景,“我记得他们两个很亲密的,我还以为……”

  姚瑶摆摆手,“江为安难搞得很,再说,他身边出现过的女生,不是千娇百媚的,就是风情万种的,一个比一个乖巧听话,干吗要她一个公主病的!”

  薛子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觉着姚瑶说话可爱得紧,“你好像不喜欢她?”

  “嗯。”姚瑶从鼻腔中发出哼声。“怎么,难不成你喜欢她啊?”

  “谈不上喜不喜欢,我只是觉得她很漂亮。”这句话诚然是发自肺腑的。

  “靠!她杨翎哪里漂亮了!整容脸!”听到薛子诺这么说,姚瑶只觉得快气炸了。

  虽然并不太理解整容脸是什么样子,不过,薛子诺下意识的忽视这种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词,看着活像只炸毛的小火鸡的姚瑶,哄起她来。“好好好,她不漂亮,在我心里,她比你差远了。”

  这话倒是让姚瑶开心了不少,转眼把刚刚的不快抛到了脑后,“本来就是,这能怪现在的人没有眼光啊……诶,薛子诺,既然你们两家大人都看好,你有没有想过试着和江为安谈恋爱啊?”

  她想起了那天在party上,薛子诺因为那杯明显加了料的酒,一下子醉倒在地上,旁边的人笑着看着,她不是没见过那种场景,很多一心想要得到更好的生活,改变自己阶层的女孩子都被他们这样子整过,甚至还有更过分的,姚瑶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人都要老实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不是吗?

  可那一天,是她第一次感到了过分,感到了不忍。而江为安呢,她认识他多年,知道他向来袖手旁观,从不参与这些烂事,好像不管站在哪一边都是浪费了他的时间。可唯独那一天,哥哥阻拦自己上前,她正气急败坏着,却见江为安抚起了薛子诺,程超等人本想说些什么,却被江为安的一个眼神堵了回去。有江为安的插手,谁也不敢再多加嘲讽,当然,大家更不解的是,为什么江为安要出手帮一个这么名不见经传、更是毫无价值的私生女。

  那时,姚瑶清楚地看到,江为安带走薛子诺之后,杨翎便明显不太愉快的状态。她不知道,江为安和薛子诺之间会不会将出现别的可能,那些她也不会相信的可能。

  谈恋爱?薛子诺回忆了一下在生物研究室看过的两只小白鼠身上的“爱情”实验,脑海中,把那两只实验小白鼠换成了自己和江为安的模样,不由得浑身一抖,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来。“呃……还是不要了吧……”

  “怎么,你不喜欢江为安?好歹他长得帅啊!”姚瑶在一旁挤眉弄眼地坏笑着。

  江为安确实长得很好看,这点薛子诺无法否认,可是……“虽然他说话总是笑着,但我总觉着他冷冰冰的……”

  姚瑶大笑着拍起了桌子,“哈哈哈,薛子诺,难得啊,你难得有这么英明的时候。”

  陈淮虽然一向刻板严肃,可是薛子诺却清楚,他只是“脸僵”而已,心软着呢,可是江为安不一样,薛子诺即便识人不多,却大抵有着一种单纯的人生来的直觉。

  “我跟你说,还是离江为安远一点,他这个人啊,心狠着呢,还不懂得怜香惜玉。”姚瑶絮絮叨叨,一副和江为安颇有恩怨的模样。薛子诺好奇地抬眼看向她,她却怎么都不肯说了。姚瑶扯开了话题,两人又聊了会儿,薛子诺便提出告辞,她毕竟每天还有工作,不比得对方逍遥。

  两人从奶茶店出来,姚瑶又几度似欲言又止,连薛子诺这么迟钝的人都看了出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啊?”

  姚瑶低头琢磨了一下,问她,“薛子诺,你会一直留在国内吗?”

  只见薛子诺一乐,“当然不会,我总要回美国的,那里……是我的家啊。”竟是没有丝毫犹豫,“以后你可以来美国找我玩啊!”

  见薛子诺笑得灿烂,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用心”,那一瞬间,姚瑶竟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人有些卑劣。

  “我先走了啊!”薛子诺琢磨着时间,并没有注意到那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薛子诺。”

  “嗯?”

  看着那双纯净灵动的眼睛,姚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回以一个笑容。“我就是想告诉你,无论一开始是怎么样,但我现在喜欢和你做朋友,不是因为邹家然的关系。”

  这话于不知内情的薛子诺而言,有些似懂非懂,她点点头,却没有再问什么。在她的世界里,除科研之外的东西,都无须斤斤计较。

  看着薛子诺的背影,姚瑶的脑海中似乎又响起了和哥哥姚宽的争执。

  “我们是针对她,不过不单是为了杨翎,更是为了你的家然哥哥!你是不是傻,你不是喜欢邹家然吗?那你又怎么和薛子诺搅和到一起了?你难道不知道邹明辉想把一半的家产交给薛子诺吗……难道你想嫁进一个缩了水的邹家?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儿自作聪明……”

  哥哥的呵斥的话语言犹在耳,就像一个壮汉砰砰敲着鼓,从大脑走到心里,一向跋扈的少女头一回感到了什么叫做人心凉薄。夕阳余晖之下,她站在原地,看着薛子诺已渐行渐远,光影的侵蚀下,那道身影显得愈发单薄柔弱,却也坚强淡泊。

  哥哥,或许,你们错了。她想。

  

  江为安再一次出现,是在姚瑶来找她的第二天,更是薛子诺意料之外的,当然,江为安找她也确实是有事。

  江为安是在华大的图书馆抓到薛子诺的,最近薛子诺忙得不行,华大的理工科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而若是能进入他们的核心研究团队,更是在他们这个行当里的荣耀,而当年,薛子诺的生母薛涵就是特别邀请加入华大这个团队来参与某个项目的,更是让薛子诺有了不同寻常的动力和加入的欲望。幸好华大一向乐于招贤纳士,今年正逢几个老教授退休,想进几个新人,原本薛子诺担心自己在麻省的研究工作会被顾忌,却没想到麻省那边一直带她的劳伦斯教授以个人名义主动联络了华大,极力推荐了她,都不用想,薛子诺就知道,一定是陈淮帮的忙,想到最近几天和陈淮的“冷战”,薛子诺觉得自己更加惭愧了。可是陈淮不肯理她,她真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好把精力专注于华大考核的准备中了,估计现在也就只有这伟岸宏大的研究理想才能让她忘记郁闷了吧。

  就在薛子诺全身心投入在一篇最新发表的有关辐射体表面振子能量的长篇论文中时,一只修长又漂亮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手的主人正是江为安。

  咖啡厅里,这个点儿学生大多在上课,零星几个在咖啡馆的人大多都是博士生或者研究员,少了那些旁人对自己的议论,倒是让江为安觉得惬意不少。他们的桌子挨着落地的大玻璃窗,阳光毫不羞涩地落下来,洒了江为安一身,薛子诺 只觉得对面的男人连头发丝儿都好看和谐的很,内心欢欣地欣赏着。

  “我听姚瑶说你最近挺忙的。”

  原来他见过了姚瑶,薛子诺点点头,很直白的回答他,也没多顾忌,“是有点忙。”这话说的,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好像是在暗示对面的人来得不是时候,不过江为安与薛子诺接触了几次,倒是有那么种自信,明白这姑娘只是情商不算高,便也不跟她计较。

  “看得出来,你眼圈黑的,都快变成国宝了。”江为安指着她快掉下来的黑眼圈,故意笑着说道。想起这几天点灯熬夜的奋斗,薛子诺觉得自己都快升仙了,她哀号一声,两只手忙捂住眼睛。

  江为安看的好笑,也不跟她客套,直接先说正事。只见他递过来一张照片,薛子诺伸头凑过去一看,正是在杨翎生日会上跟自己说话的那个年轻女人。

  “那天party上,跟你说话的是她吗?”

  薛子诺点点头,对自己几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一向有信心,虽然心底略微有点好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无论人家两个是什么关系,毕竟都是别人的个人隐私不是吗?

  江为安似乎很想找到那个女人,看到自己多问几句后,薛子诺有点犹豫,便笑着安慰她,“你别多心,这个人是我朋友的朋友,好久都不见了,也断了联系,我朋友一直很想找到她。”

  “哦哦。”听到这么一解释,薛子诺倒是有种舒心,女人说的话虽然讽刺,不好复述给江为安,但是既然是这么个缘由,她也愿意成人之美,“她跟我说了会儿话,后来是个waiter把她叫走了。”

  听到她这么说,江为安若有所思,仿佛有了点方向,见薛子诺乖觉地咬着杯沿喝着咖啡,他突然觉得心情开朗了些。他总见那些女孩子涂着各样所谓“斩男色”的口红,擦着一层又一层的妆容,就如在这个社会上必备的武装,而面前的少女更像是脱了壳——不,是从未背上壳的蜗牛,他似乎都能看到她的未来,一刺即伤,一伤即亡。

  见薛子诺心情不佳,江为安再次发扬起好心的雷锋精神,“怎么了?看你不太开心。”

  “嗯,还不是因为陈淮。”

  “怎么,他骂你了?”

  薛子诺翻了个白眼,“他还不如骂我呢!”转眼怏怏地说,“他都已经六天没和我说话了……”

  暗暗算了算日子,江为安忍不住乐了一声,换来薛子诺的更大的白眼,他笑得更欢,似乎把所有的阳光都抢了过来,“不是吧,他还因为生日party那天的事生气呢。”

  薛子诺点点头,“嗯,别提了,从我跟他认识到现在,一共5082天,他第一次这么生气。”

“他是你男朋友?”说完这句,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言,江为安扭头望着墙上的画。

  “男朋友?”显然没注意到对方的异样,薛子诺边琢磨边回答他,“其实我也说不清,我听刘双说过,“男朋友”是那个跟自己最亲密的人,如果这样说的话,我想是吧……他是我的家人,是我最好的朋友,是世界上——另一个我。”

  “另一个你? 这样的话却说得如此坦荡,倒是让江为安一愣,目光重新回到她的身上,眼中满是诧异。

  “嗯,”薛子诺想起了过往,很是开心,“休?埃弗莱特的平行宇宙理论,指的是多元宇宙中所包含的各个宇宙,包括了一切存在和可能存在的事物,意味着你可以同时存在于两个宇宙,而另外一个你,他一生的经历和你每秒钟都相同。就像我和陈淮,有一样的生活,有一样的喜好,有一样的经历,有一样的梦想,我们那么了解对方,就像我们本来就是对方。”

  江为安盯着她,如盯着一个从未认识的人,又如盯着一个认识很久的人,他的眼里,如动画般,把面前的薛子诺和十年前抱着猫的少女重叠交错。

  薛子诺发现江为安的走神,伸出肉肉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江为安回神,微笑看她,“你那么了解他,不知道怎么让他消气吗?”

  听到这句反问,薛子诺就像被一语惊醒的梦中人,张着嘴“啊”了一声,顿时心中所有的郁闷都拨了云见了日。

  

  陈淮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他是掐着点儿回来的,若是回来早了,他忍不住不理薛子诺,若是回来晚了,又担心薛子诺睡了,看不到他。这一回,他确实是很生气,生气薛子诺变得叛逆,生气她又和那些风花雪月的纨绔子弟搅在一起,但是他也在问自己,或许他的心底,也在生气,抑或担心着,担心那个一直受他庇护的少女可能要抛弃他们共同的过去,走出一个自己的结局。

  家里的灯还亮着,薛子诺没有如他所料地待在卧室,而是靠在沙发上看着书。“你回来啦!”见陈淮进门,薛子诺蹦跳着过来。

  陈淮嗯了一声,没有更多的回应她,薛子诺也不恼,乐呵呵且屁颠屁颠地跟着他。陈淮默不作声地回到卧室,直到他把外套脱掉,身后的“小尾巴”也还没有离开,陈淮心中无奈,却还是面无表情的回头看她,只见薛子诺仰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他心中无奈,很想生气,却又生不起气来。

  见陈淮表情略微有点松动,薛子诺决定奋起直追,一把抱住陈淮的胳膊。“我还记得,我8岁时,在院子里,你说我们从此以后都不再是一个人了,你说我从此以后有你。后来你大学毕业,我当时好崇拜你,可你说我不比你差,你不允许我比你差。12岁时,我跟随着你的脚步从麻省毕了业,可我没有同学,没有朋友,我只有你,只有你为我庆祝。Vivien工作那么忙,是你每天接我回家,每天带我吃饭,帮我买衣服。是你陪我念书,陪我学习,陪我长大,陈淮,你曾经说过,我们两个是相依为命的,所以,不管怎么样,你千万不要不理我。”

  听到薛子诺的话,陈淮心里一丝想生气的念头都没有了,是啊,他怎么会舍得不理她呢。看着她祈求般的眼神,陈淮瞬间心也软了下来,不得不叹了口气,帮她把耳边的碎发拢了拢,忍不住面上那丝笑意。

  薛子诺知道,这意味着,陈淮不再生气了。她脑海中浮现起那张俊朗的脸,想起他对她说——“你那么了解他,不知道怎么让他消气吗?”

  是啊,她那么了解他,她那么像他,他们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啊。看着陈淮对着她笑,薛子诺心里十分狗腿地想着,江为安,恩人呐……

  许一皓堵到薛子诺的时候,简直被她吓了一跳。薛子诺原本就看着瘦弱,而最近几天不见,更是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的像是风一吹就会飘走了。

  最近两周正逢校庆,大一的实操课都被停了下来,薛子诺便顺理成章的成天的泡在图书馆里,简直成了校园中的一个传说。大家都在说那个华大最年轻的女老师俨然已经走火入魔了。

  就连刘双有次拿资料给薛子诺的时候,都忍不住赞叹着,“哇,薛子诺,你竟然还活着,好意外哦!” 刘双不明白她何必如此坚持,以薛子诺的背景资历,只要陈淮和麻省那边的校长通个气儿,华大肯定直接收了她。可刘双着实不知道的是,作为劳伦斯教授带出来的学生,华大确实想直接录取她的,但是薛子诺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她想真正靠自己努力一次。她这样的坚持甚至打动了陈淮,连手机的大忌都给她解除了。

  许一皓这两日被室友们拉去了学生会帮忙,下午的时候才听闻“薛老师疯了”这个八卦,待他忙完手上的事,来到图书馆的时候,都已经是夜幕降临的时候了。

  薛子诺躲在顶层的一方自习区,这里的书目基本都是些大部头的著作,因为太过枯燥无聊,通常是人迹罕至的,偶尔有一两个教授学者前来借阅资料,也都是即来即走的,而来这里自习的学生更是渺无人踪。许一皓远远的在自习室门口望去,见薛子诺读书正认真着,也不敢去打扰她,无聊的转一转后,还是决定在图书馆门口等她。

  或许是受到薛子诺的影响,许一皓也不知从哪儿弄了本书,坐在图书馆门口看着,只是每看几眼,便不自觉地瞥向楼梯口,期待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也不知是那书太过无聊,还是最近太累,更不知是过了多久,许一皓感到有些困顿了起来,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

  “许一皓?”

  听到略有些清冷的女声,许一皓惊得一个激灵,手中的书“啪”的一声砸到了地上,此时的图书馆已是寂静无人,这一掉落声显得格外的响。

  “你怎么在这儿?”薛子诺苍白着小脸,却依旧笑吟吟地问道,似乎毫不顾忌自己略微蓬头垢面的形象。

  看着在这种空旷寂静的夜里,女孩子的气息太过靠近,许一皓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是该关心对方怎么会这样憔悴,还是要为她加油打气呢。许一皓一时语塞,仓皇地捡起书,回答她,“我……看书。”

  薛子诺好奇的凑过头,念着书皮封面上的字,“The Art of Love,爱的艺术,美籍德裔社会心理学家埃里希·弗罗姆所著。”她笑着冲许一皓一眨眼睛,似乎并无其他深意,“我不知道你对心理学还感兴趣。”

  许一皓只觉着一股热流都冲到了脸上,之前只是随手拿了一本书看着玩,却没想到被薛子诺看见了,尤其这本书的名字还这么……当然,这时的许一皓完全不会觉得这是自己下意识拿起的一本书。他试图转移话题,直怕对方往某些路子想,“你也喜欢心理学?”

  “那倒不是。”薛子诺摇摇头,“我对心理学没有研究,只是埃里希·弗罗姆是个很著名的人本主义哲学家和精神分析心理学家,我曾经听我的心理医生说过他。”很明显的,薛子诺并没有多想什么。

  “心理医生?”许一皓皱眉,突然想起室友王巍那番神童都有病的言论,“你……生病了吗?”

  “哈哈,”听到许一皓支支吾吾地问出这样的问题,薛子诺笑得欢,“不是,只是麻省那边的惯例,每隔一段时间要去看心理医生,这样才能在学习和研究的压力中,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啊!”她想了想,又说,“不过好似国内并没有普及心理教育这一块儿。”

  许一皓点点头,表示认同,又带着几分犹疑和害羞地问她,“你饿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现在?”薛子诺有点小惊讶,坚定地摇头,“不了,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太晚了?许一皓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迷迷糊糊中并没有注意时间,他掏出手机一看,也是诧异了一下,竟然已经是一点多了。“你每天都忙到这么晚?”许一皓流露出明显担心的神情。

   “是啊,这几天我要准备学校的考核,压力有点大。”薛子诺举起手中一捧子书向他示意了下,许一皓清楚地看到最上面那本正是父亲曾提过的物理专业的经典著作,出了名的晦涩难懂。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反正我们也顺路。”许一皓尝试地问道,担心听到拒绝的答案。

  没想薛子诺倒是不做他想,大方的也不推脱。两人便怀里都捧着书往外走去。薛子诺最近没见到许一皓倒是很关心他的学习,询问了几句,得知他学习上没有什么问题,一切顺利后,薛子诺的脸上倒是展现出了一副满意的表情,这让许一皓的心里有股说不清的不甚愉快的滋味。

  为了自己不再像一个小弟弟似的被审视关照,许一皓连忙抛出了自己听说的那个八卦,“听说你申请了华大的核心研究团队?”

  薛子诺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听说你快疯了啊,许一皓心里这样回答着,但是嘴里仍回答着,“听同学说的,好像是说学校官网上有申请名单吧。”

  “哦。”薛子诺心里琢磨着,不免多了分压力,既然学生们都知道了,那自己可要更加努力才行,可不能在学生面前丢脸,那可是老师的尊严啊!

  见薛子诺郑重其事的样子,全不似平日里的笑意盈盈。“怎么,你也会紧张吗?”许一皓带着几分好笑地问她。

  薛子诺摇摇头,又马上点点头,叹口气道,“其实别的考核还好,那些参考书目我都能倒着背了,只是我当初看的是英文的,有些中英文的相互翻译和对照不是很明确罢了。”顿了一下,脸色苦了下来,“我愁的是那个互动讲座,只有两周了,完全没有方向啊……”

  互动讲座,是华大近两年新加入的考核项目,正如整个国家由上到下的素质教育一般,因为华大的研究员们经常会有些授课任务,抑或是外出讲座,往常有些老学究自己倒是学问颇深,可换到给别人讲解便有失水准,在教育环境的变化下,导致这也成了新人研究员加入的考核任务之一。

  按理说,美国大学校园里学生们的演讲作业也是很多的,可奈何薛子诺和旁人一向不同,几乎都是不断跳着级上来的,所以从不和所谓的同学们过多来往,也不按部就班地做着统一布置的作业,她的学业,一向是有教授们单独费心的。导致薛子诺在无论是社交方面还是讲演方面都不太熟悉。即便是现在给许一皓他们带了课,也只是实操课而已,辅助学生们做实验居多,更没什么需要长篇大论的地方。

  薛子诺的担心是许一皓没有想到的,他总觉得以薛子诺的水平,是什么都不用担心的,怎么会有他们这些普通学生一般的杞人忧天呢?况且这些考核里,在他看来,似乎是这项最简单啊。

  两人谈话间便到了地方,“你现在住这里啊?”许一皓发现这个地方倒是离华大的家属区很近。

  “嗯。”薛子诺点点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呀,这么晚了,你们宿舍没有关门吧?”

  听到这样关心的话,许一皓脸颊又有些红了起来,“没……没事,我这两天可以回家住。”

  “回家?”

  “嗯,”许一皓指向不远处一幢古朴娴静的红砖楼,“我爸妈也是在华大工作,所以我从小就住在这个校园里。”

  薛子诺讶异,“你家房子好漂亮!”说完拍拍他的肩,“你快回去吧,不然你家里人要担心了。”

  直到薛子诺回到家里,倒上一杯水慢慢喝着的时候,才像刚刚意识到一般,自言自语了一句,“在华大工作……也不知道他父母是哪个系的……”

继续阅读:第七章 轰动的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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