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双开心地打开客房的房门,薛子诺正在熟睡着。沉睡的少女蜷缩着,瘦瘦小小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一个那么厉害的小姑娘,对于刘双他们这种搞学术的人来说,思想简单得多,心里觉得最厉害的,便是学识高于自己的人。
刘双至今还记得那些在国外时的日子。薛子诺偶尔也会去找陈淮,因着刘双的缘故,和他们这一批去进修的人也相对熟稔了一点,每每他们研究室里有什么推论不出的实验结果,总是托刘双去偷偷把薛子诺找过来。薛子诺人很单纯,也好说话,更不像陈淮那样严肃和刻板,搞学术的人心里也没那么多弯弯道道。每每薛子诺帮他们推演完成之后,就乐呵呵的接受他们的感谢和饮料,也不会去向陈淮打小报告,因此,大家都很喜欢她。
一个月前,刘双在一项粒子对撞机制的实验中遇到了些问题,她想了想那张冰块脸,还是没敢直接发邮件询问陈淮,转念将写好的邮件发给了薛子诺。这也算是曲线救国了,刘双心想,反正如果薛子诺解决不了,也会去问陈淮的,好过她自己去面对那个大冰块。
可出乎刘双意料的是,薛子诺第二天就把解决方案发了过来,内容详实严谨,还指出了之前实验中的不妥之处。不过邮件看到后面,刘双就笑不出来了。薛子诺拜托刘双隐瞒自己要回中国的事情,并请求她能暂时收留自己一段时间。
按理说,刘双不应该背着陈淮收留薛子诺,可是她怎么也按捺不住心底那点奇怪的心思——她就是想和陈淮对着干,就像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想要逆反一般。也许是在美国被对方压迫得太狠了吧,她想。
仿佛是感觉到了刘双的存在,薛子诺伸了个懒腰,看起来像只慵懒的猫,她揉揉眼睛,才看到床前的刘双。
“你回来了。”薛子诺打着招呼,还有点没有清醒。
“嗯。”刘双先跟她说正事,“那个,你让我帮忙打听的事情,我问了,不过我们研究室的人都比较年轻,而你妈妈是十几年前在华大交流的,所以他们都不认识。”
薛子诺脑袋低下来有点闷闷地应道,“哦。”
“没事,我回头再帮你打听打听。”见她整个人气压有点低,刘双故意玩笑似的白了她一眼,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喏,拿着。”是个旧手机,明显应该是刘双以前用过的。
“你给我这个干吗?”薛子诺是真心不解。
“拜托,薛子诺,你现在可不是在美国,没有陈淮那个老古董贴身伺候你,要是没有手机多不方便你知不知道,有事我都没法联系你!”刘双对于薛子诺的“老干部”做派不满的很,那个该死的陈淮都把小姑娘教成什么样子了!
薛子诺从小被陈淮管教的狠了,一向唯命是从,连忙乖乖接过来,刘双满意地转身,却听身后传来薛子诺略微紧张的声音。
“呃,你能不能教我用下……”
新学期开学在即,华大物理系大一的实操课助教老师却突然怀孕辞职了,一时之间找不到人顶上,愁的系主任最近天天来刘双他们研究室抓人,可是研究员们各个任务繁重,这种辛苦又没什么钱的活计一个个躲都来不及。气得系主任下了死命令,要求必须来一个人顶上这个空缺。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刘双倒是灵光一现想起了薛子诺。鉴于这门实操课只是辅助课程,以培养兴趣为主,且薛子诺的资历也确实很漂亮,面试的过程也表现得很好,即便薛子诺不是华大的人,也没有授课经验,不过在华大物理系的系主任和副院长商量了之后,倒也就破例同意了。
这倒是为薛子诺解了燃眉之急,薛子诺最近很穷,是真的很穷。从小在生活上便是陈淮管她,她没有自己的银行卡,得到的奖学金什么的也只是打到陈淮那里,但凡需要钱了便管陈淮要。陈淮对她其实大方得很,只是她一向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自从萌生了要回国的念头后,明知陈淮不会同意的薛子诺只好每次偷偷攒下光明正大要来的零用钱。可她的钱也只够买飞机票,若不是刘双接济她,估计她这个所谓的“高材生”就要流落街头了。
当然,对于薛子诺而言,刘双毕竟不是陈淮,她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对方的付出,刘双也明白这点。
陈淮——想到陈淮,薛子诺也真的是有些想他了。回国快一个月了,从她7岁开始,她从未和陈淮分开过这么久,可以说,她就是在陈淮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不知道陈淮现在在哪里,陈淮现在在干什么,陈淮……应该很生气吧,薛子诺惴惴不安的胡乱想着。
国内大一的物理课很是基础,实操课更是简单,但薛子诺仍是做了很充分的准备,其实她一直挺想尝试当老师的。前两年在麻省的时候,薛子诺本来申请了去做本科生的助教,但陈淮担心这份“兼职”会耽误她的时间,直接找到副校长把她的申请压了下来,为这事儿,薛子诺还跟陈淮堵了好几天的气,当然,也就几天而已。陈淮说了,这些事儿不是她该做的,不是她的“使命”,可一个人的一生只能为了某一个理想而活着吗,对于这一点,薛子诺并没有想得很清楚。
不出意外的,第一节课很顺利的结束,大一的那些个课程知识,于她而言,可以说是小菜一碟的。
只待下课铃一响,学生们便很快欢天喜地地走了个干净,只剩薛子诺心满意足地在讲台上收拾东西,而一个中年男人却不知何时进了来,缓步从教室最后方走了过来。等脚步声到面前的时候,薛子诺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是一个温和慈善的中年男人,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普通人一般的长相,但是有种掩盖不住的知识分子的风姿。他笑着看向薛子诺,显然一个亲切的长辈。
“你好,薛子诺,我是姜涛。”
华大旁边的老火锅店是有名的好吃且贵,薛子诺曾听刘双提过,刘双一直心心念念地说忙过这几天要和她一同来饱个口福,可没想到,她先来了,却是和姜涛。而这位姜涛正是之前要和薛子诺见面的那位“姜先生”。
姜涛告诉薛子诺,前段时间自己英国研究室的收尾工作临时出现了些状况,所以不得不回去,所以上次才没能赴约。薛子诺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眼睛已经直勾勾地盯着煮开的火锅。辣油翻滚起来,灵动的眼睛显得整个人生机无限。姜涛乐了,“喜欢吃火锅?”
薛子诺点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没吃过,不过一直想吃,闻起来好香。”
姜涛倒是很诧异,“美国中餐厅那么多,你竟然没吃过?”
“唔,我们家的人很少出去吃饭。”他们的生活轨迹基本是家和学校的两点一线。
姜涛好似想到了什么,又看向薛子诺,夹起煮好的肉片放到她碗里,薛子诺说了声谢谢,倒是也没有客气,肉片入口,却被辣的做起了鬼脸,整张俏脸变得通红,像颗熟透了的红苹果。
两个人有你来我往地聊了几句,基本都是和专业有关的话题。
“很难吧,”姜涛没头没尾的一个问句倒让薛子诺一愣,“我是说,做研究。”
薛子诺摇摇头,笑着说,“还好,我从小就是学这个的嘛。”
姜涛也笑了, “可是对于你这个年纪来说,杨-米尔斯规范场存在性和质量间隔假设还是有点太难了。”
薛子诺反应了一会儿专业词汇的中英文翻译,倒是愣了。
“你别误会,我之前有去过麻省交流,所以听说过你们在做的这个研究。”姜涛仿佛知道薛子诺是在担心什么,不同学校和研究室的工作内容总会有保密的部分,或许是他唐突了。
薛子诺突然没了食欲,肉片上的红油娇艳欲滴,却变得难以下咽,本以为是自己的优秀吸引了关注,没想到还是有着过往的契因。
“说实话,要证明这个真的很难,”姜涛并没有太注意到薛子诺的情绪变化,“所以你现在换个思路,带带学生还挺好的,没准儿可以得到启发,从另一个角度攻克这个难题也说不定。”
“嗯,”薛子诺语气有些低落。
姜涛有所察觉,“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所以其实您知道我在麻省的事情,这才是您找上我的原因?”薛子诺坦诚地问出了心里的话。
姜涛听到这话,乐着摇摇头,“那倒不是,我也确实想看看你之前做的极限动量的完全证明和其他几项论文。”听到此话,薛子诺的心情倒是立刻雨过天晴了起来,转念想起来上次错给出去的资料,不禁懊悔自己多心,赶忙又和姜涛约了下次见面交接资料的时间。
饭后,婉拒了姜涛要开车送自己回家的提议,薛子诺一个人边摸着吃撑了的肚子,边乐呵呵地溜达着往回走。国内的城市和美国大不相同,于薛子诺而言,这里有种新鲜陌生,却又亲近欢喜的感觉,让她莫名的雀跃。这也是妈妈曾经生活的地方,走过的路啊,她想着。
可五分钟之后,薛子诺就笑不出来了。
华大旁边这块儿,本来就大街小巷混乱交错着,尤其是每每到了晚上,便会有众多小店主前来摆摊,这场面和白日里可谓是完全不同。于是这便让薛子诺郁闷了,本来这段路她就走了一遍,还边跟姜涛说着话,分散了思绪,现在又大变了个样儿,便是薛子诺记性再好,也是有点懵,不知该往哪里走好了。
“薛老师?”
薛子诺回头,只见一个长相白皙清秀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年纪似乎比自己小几岁,被突然的迷路搞的脑子有点懵,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只觉得面前的人好像有些面熟,“你是?”
少年笑了,带着些腼腆,“薛老师,我叫许一皓,今天上的您的实操课。”
薛子诺歪头想了几乎只是一瞬,便马上记起了,“哦,你是今天迟到的那个!”
这话直接的使得许一皓脸一红。他今天确实是最晚一个到教室的,本以为会被骂,不想实操课的老师,却是一个看起来似乎和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子,对方只是冲他笑笑,并没有苛责,倒是让许一皓对薛子诺很有好感。
物理系本就是个男女比例失调的学科,情窦初开的男孩子正郁闷于大学里“狼多肉少”的形势,于是当出现了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助教老师后,更是引起了男同学们课后热火朝天的讨论,也让许一皓对薛子诺印象极为深刻。
或许就是这样的缘故,刚刚正和室友们在大排档吃烤串的许一皓,只抬头望了一眼,便见人群中,薛子诺优哉游哉地从远处走来,直走到几条小路的交汇处,停下来踌躇着,一脸愁苦的模样。于是他鼓起勇气,带着些许害羞地上前搭话。
“薛老师,您……是找不到路了吗?”他尝试用最礼貌的语气提供帮助。
薛子诺的头微微耷拉下来,像个犯了错误的小朋友——第一天为人师表,就在学生面前出丑,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太不应该了!
许一皓默默忍住笑,却忍不住露出了几分了然于心的模样。“您住哪里?要不然我送您回去吧?”
“真的吗?好啊!”薛子诺感动的要死。
“您等一下啊。”他转身快步走回露天的餐桌,说了两句什么,薛子诺距离有点远,只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有事……先走……”在许一皓回来的时候,餐桌旁的几个男生都转头看向她所在的方向,不知为何哄笑着,薛子诺仔细想了想,确信那几个男生都不是自己的学生后,倒也就不再深究。
“我们走吧。”许一皓走到她的面前,面色有些尴尬。
薛子诺感激地点点头。
虽然是刚开学,可许一皓却是对这附近熟得很,带着她左拐右拐的绕过那些路边摊,这一路上却让薛子诺觉着眼花缭乱的热闹。
“老师,想吃烤串吗?我请您。”许一皓觉得薛子诺眼巴巴望着的模样很是有趣。
看着烧烤师傅把孜然撒到那些肉串儿上,然后火光蹿上来,燃烧出让人垂涎三尺的味道,薛子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又摸摸鼓鼓的肚子,有点小忧伤,“可是我已经吃饱了……”
“那……我们下次吧。”许一皓邀请的很谨慎。
“好啊好啊,下次我请你。”她才想起——她是老师啊,老师!一定要为人师表,一身正气!
许一皓心里感到好笑,两人又不说话地走了一小段,他暗自琢磨了半天,还是开口问道,“听说您是从美国回来的?”。
薛子诺惊讶了一下,“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同学说的,您很有名啊,难得遇见像您这么年轻的老师。”许一皓转头看了看薛子诺,“薛老师,我能问问您究竟多大吗?”
“唉,我都已经过了21岁了!”对于长大这件事,薛子诺倒是很骄傲的,努力表现出一副老成的样子。
这答案倒是出乎了许一皓的意料,他以为薛子诺怎么也是会24、25岁,却没想到对方只比自己大三岁……“21?那你大学毕业了吗?”
这个问题倒是让薛子诺很意外,一副“你说了一句废话”的表情。“当然啊,我十二岁就大学毕业了,现在博士都念完了。”许一皓不由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不过薛子诺的回答过于坦然,完全没有自豪或者骄傲的架势。其实对于她来说,还真不知道这是值得骄傲的,毕竟陈淮也是14岁从大学毕业的,不是吗?
许是知道了薛子诺的年龄,也或许是因为对她的经历太过好奇,许一皓像是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好奇地问起薛子诺在美国学习的经历。两人本来年纪相差不大,薛子诺又向来经历单纯,心性偏小,倒是还挺能聊到一块儿去。而现下的薛子诺也并没有注意到,许一皓对她的称呼已经从“您”变成了“你”。
这一送,就送到了刘双的宿舍楼下,刘双租住在华大的家属区,这里有一栋楼是专门低价租给这些研究人员的。家属区种了大片的银杏树,三三两两的路灯隐约藏在其中,昏暗的夜色倒是营造出了一种小小的浪漫的氛围。
薛子诺正兴高采烈地讲到小时候看的狄克拉的《量子力学原理》,眼睛亮晶晶的,路灯的光映下来,像是有星星藏在了那双眼里。她讲的热闹,也没注意到许一皓的神情。其实薛子诺没有卖弄的意思,只是许一皓毕竟年纪小,两人在知识储备上的差距悬殊,总的来说,许一皓虽然能听懂个大概,但是在一些专业的知识点上只能不求甚解。不过他还是很认真,只是——是在认真地听,还是认真地看,那就说不准了。看着薛子诺兴高采烈地长篇大论着,许一皓似乎看见了自己一向崇拜的父亲,却也不一样。他总是仰视着父亲的,而面前的女孩子,因着比他低了半头,他既仰视着她,而她也“仰视”着他。这样的反差,让许一皓有几分心神荡漾。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认真,薛子诺停下来,抬头看他,颇为不好意思地问,“我是不是太啰唆了?”
“没有,只不过我有些东西还没有学过,所以有点跟不上。”许一皓也同时不好意思起来,第一次为自己知识量不够而感到惭愧。
薛子诺突然发现对面的这个少年性子里的腼腆,心里倒是很喜欢,她从小只跟陈淮在一起,什么事都是她听从陈淮的。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弟弟——这样一个听自己话的弟弟——好似还不错,她心里暗想着。
“没关系,你以后就会学到了。像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肯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物理学家的!”薛子诺赶忙给对方打气。她可是要做一个好老师的,要多多鼓励教育她的学生。
许一皓听到这个词有些意外和不可置信,当然,还感到两分的好笑,“物理学家?”
“嗯,”薛子诺点点头,并未注意到他的语气,转头看到近在咫尺的单元门,才突然发觉时间不早了,眉眼弯弯,笑着跟他连忙道别,“我得上去了,你赶快回去吧。”
而后,匆匆跟许一皓摆手离去。她走得太急,许一皓甚至都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并且,他也没想好要说什么。许一皓只看着她的背影,马尾随着小跑的步伐摇摆着,一搭一搭地落在那小小的身体上。他突然觉得,心底仿佛有什么很暖的东西流淌而过。
许一皓直到回到宿舍,躺到床上,仍还在回想着。
他对薛子诺感到很好奇,在他十八岁的人生中,可以说一直是顺风顺水、风平浪静的,从未有过意外和偏差,当然,也没有惊喜。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也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生,这样——他只在新闻和书里听说过的人生。
“一皓,你怎么啦,还在想女朋友啊!”室友玩笑着。
许一皓无奈地从上铺探出头来,“都说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他另外的三个室友都是别的系的,并不认识薛子诺。而许一皓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在回到寝室面对室友们八卦的好奇心时,并没有实话实说,告诉大家那个女孩子是自己的老师,于是更是给了大伙儿众多的遐想空间。
另一人飞快地接话道,“是是是,今天还不是,明天就说不定了,加油啊,一皓!”众人哄笑起来。许一皓强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突然转移话题道,“唉,你们认不认识那种很天才的人啊?”
“什么叫很天才啊?我觉得我也很天才呢。”下铺的王巍一遍打着游戏一边说道。
许一皓不理他后面的打岔,“就是那种十几岁就能大学毕业的那种。”
“神童啊?不是说隔壁大学就有个神童班?”
“是啊,好像叫什么少年班。”
王巍转过头看向许一皓,“一皓,你是不是认识少年班的小孩儿了?不过我可劝你,别跟他们走得太近。”
许一皓不解,“为什么?”
“你们没听过吗?”几个人都好奇地看过来,“很多所谓的神童性格上都会有些缺陷的,据说,就隔壁那个少年班里,前年有一个杀人了,去年有一个自杀了,这些人看着挺厉害,智商高是高,可其实贼拉脆弱。”可能是这个话题有点沉重和无趣,寝室里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只剩下王巍噼里啪啦打着游戏的按键声。
许一皓看着寝室的天花板,想着薛子诺,他并不觉得薛子诺性格有什么问题啊,挺活泼可爱的……他暗自想着,转眼便把王巍的话抛在了脑后,此时又觉得脸上有点发烫。他仿佛看见薛子诺又眉眼弯弯,笑着看向他的模样。
“没关系,你很聪明的,我相信你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物理学家的!”她的 似乎又回荡着。
物理学家,许一皓默念着,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想要做什么,学物理,不过是听从父亲的安排,子承父业而已,工作,应该也是父亲来安排吧。可他头一次感到,未来好似离自己这么近,自己心里真正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许一皓扪心自问,却找不到答案。
“你们说,我可以成为一个物理学家吗?”许一皓随口问了出来。片刻的安静之后,引得众人纷纷笑起来。
“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净说些奇怪的话。”“现在哪还有人的理想是做科学家的,早不流行了好吗,有苦又累又没钱……”“就是。”一个个七嘴八舌的打趣他。
王巍吹了个口哨,笑得跟个包子似的,挤眉弄眼地说道,“一皓,我申报大学的时候我舅跟我说了一条真理,现在哥可以传授给你。”
“什么?”大家都颇为好奇地看向他。
只见王巍摇头晃脑的如念经一般,“物理穷三代,科研毁一生啊。”
听到室友又热闹的议论起来,许一皓也笑了,正逢王巍那厢一局游戏结束,胜利的音乐像是吹响的号角,一个一个的音符落在他的耳边,把他拉回现实。物理学家,确实太不靠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