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程诩一剑将久在此地作威作福的陈苟斩杀，地上那被削去四肢的老者强打精神，气若游丝道：
“少侠，快...，快跑，一会儿赵大仙人前来，您可就有大麻烦了。”
“无妨。”
程诩快步上前，连点数下，封住了老人家伤口附近的多处大穴，以起到暂时止血的作用。
同时，刚刚吸收而来的气血也反哺至其体内。
感受着体内气血的不断上涨，连带着境界都有所提升，这令他心头微震。
只是杀了一个灵启境中期的小修士，就让他几乎要破开灵启境，进阶先天了？
不仅如此，从体内传来的阵阵力量感来看，他的炼狱天魔体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增强。
虽说只有一丝丝，但这只是第一个啊，以后还有成千上万个。
那他的体质会强化到何等恐怖的程度？
此刻的陈苟遍体鳞伤，浑身血液干涸，伤口处白肉外翻，血肉干瘪，双眼深凹下去，眼珠却诡异的暴突出来，看起来格外瘆人。
程诩面无表情，一脚踹开那具尸体，随后俯身对老者说道，“老人家，我救不了你，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遗愿...，”老者喃喃自语，随后苍老浑浊的眸子中陡然焕发出新的神采，他急躁地呼喊道，“湘儿，快，快出来。”
在他的呼喊声中，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女自屋角那口盛放咸菜的大缸中钻出。
少女瘪着小嘴，满是污渍的俏脸上写满焦急。
她急扑过来，凑到老人家跟前，长长的睫毛上很快泛起一层水雾。
老者却并未理会她，而是直直看向程诩。
“少侠，您是我全家的大恩人，这是我的小孙女萧湘，老头子我自知时日无多，也知恩公定有为难之处，因此不求别的，只求您将她带离这龙潭虎穴，行吗？”
闻言，程诩定了定神，系统的提示音也随之响起。
【宿主，这位萧湘姑娘可是传说中的仙灵体啊，若是就此收在身边的话，将来必定......】
“你来养？我现在自身都难保，身边再带个人，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程诩在心中应道。
随即，他俯身看向老者，沉声道，“老伯，实不相瞒，我现在自身难保，护不住您孙女，我只能做到把她带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并不能将她带在身边。”
面对程诩的拒绝，老人家的眼神消沉了许多。
可眼前的年轻人说的多半也是实情，最起码，他没有满口答应，然后再阳奉阴违，甚至对孙女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思及此，老者轻轻点头。
“就依少侠所言。”
“好，如此，稍后若有追兵前来，也劳烦老伯帮我做件事。”
说着，程诩附耳对老人家细语了几句。
待老者答应，程诩便带着哭成泪人的萧湘，施展天涯咫尺身远遁。
望着程诩消失的身影，老者苍老的神色稍缓，低声呢喃道：
“少侠还是个忠厚人呐。”
......
十万里外。
普陀圣地。
神山绝巅，一座座金色庙宇高耸入云，阵阵梵音化作实质，弥漫于天地之间，为这片广袤无垠的圣地镀上了一层圣辉。
“女施主忧思过重，悔意颇深呐......”
其中一座恢宏庙宇内，一身着百衲衣的白髯老僧手持念珠，盘膝坐于蒲团之上，露悲悯相。
他只说了一句话，但周身却总能听见有阵阵佛音入耳，似有亿万信众在为其诵经祈福。
此人并非凡俗，乃佛门圣地普陀寺的主持，了然大师，亦被世人尊为当世活佛。
这位了然大师初入佛门，便不守佛门戒律，连犯三戒——
开门迎女色；
后院煮荤腥；
禅床浸血污。
可他非但没有遭世人唾弃，反而被尊为在世活佛。
哪怕是程清流这等当世英豪，也不得不尊其一声了然大师。
盖因当年在了然出家的那座小寺旁，突逢百年难遇的天灾——地龙翻身。
在那场低阶修士都无法避退的灾难里，凡人更是绝望至极。
就在他们不知何去何从之时，想进小寺暂避，被看门和尚冷漠拒绝时，初入佛门的了然以一句‘真佛当以渡世为己任，不应被戒律束缚’，强开寺门，放数百名百姓进庙避难。
也正是因为这一句话和他的善行，致使其直接觉醒诸天神佛体，一日入登神，随后修为更是一日千里。
后来得功德至宝百衲衣后，他被普陀圣地当代圣主看中，引荐入普陀寺修行，短短万年不到，就已经成为了一位得道高僧。
这近万年光阴里，他初心未改，始终秉承着济世救人的原则，关于他的传说数不胜数，身上的功德金光也愈发璀璨。
姜舒婉今日前来，正是为了求这位得道高僧，帮她找回亡子的残魂。
听完姜舒婉的诉求，了然大师缓缓睁眼，慈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姜施主，您因一念之差，铸成大错，此后不知悔改，变本加厉，即便贫僧能寻到令郎的魂魄，他也不见得愿意归来。”
“须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更何况这是十五年之寒，他早已心存死志，如何肯愿？”
听了然大师这么说，姜舒婉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大师，我知错了，恳请大师帮帮忙，就当全了我这位做母亲的一份牵挂，行吗？求求您了。”
“唉，世人皆言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可有些时候，即便弥补了过错，可已经犯下的错，又如何还得清？”
了然大师缓缓起身，轻声叹息道，
“问世间何为可悲，你犯了一个错，你想弥补想还清，到最后才发现你根本无力回天。犯下的错永远无法弥补，我们永远无法还清犯下的。”
身为普陀圣地如今的主持，他如何不知姜舒婉的身份？
十五年前的那场大战，他也曾参战，曾与之并肩作战过，也算是袍泽。
他佛道双修，近几日也曾起过一卦，推演之后便知晓事情原委。
因为此事过于离奇，又事关袍泽，他也曾以大法力逆溯时光，看到过一角过去。
那孩子乖巧懂事，天赋绝佳，将来势必成为一位雄主，可以带领沧澜圣地走向极致辉煌，甚至问鼎中洲第一圣地。
只可惜，他没有一对好父母，甚至连正常的思维能力都没有，一味地顾及颜面，贪图虚名，以至于璞玉被毁，事至如今，早已到了覆水难收的境地。
“天底下，哪有你们这么当父母的啊。”了然大师轻轻摇头。
望着面露悲悯的了然大师，姜舒婉更觉羞愧难当。
“大师，我已经知错了，如今幡然悔悟，我对诩儿疼爱太少，亏欠太多......”
“姜施主！”
了然大师语气稍稍重了些。
“为人父母者，当以悉心教导子嗣、尽心尽力培养为己任，你们放任他为乞丐十五年，归来后不思悔改，对他的苦难视若无睹，甚至他当着你们的面求死，你都不曾解救一二，如今跑到老衲这里来哭诉又有何用？”
“程小施主之死，皆因你夫妇二人偏心至极所致。”
“请回吧，佛度世人，不度蠢人。”
“大师——”
见了然大师下了逐客令，姜舒婉急忙拉住他的衣角，苦苦哀求。
“大师慈悲，信女知错了，我不该偏心，不该对诩儿的苦难视若无睹，不该偏袒天赐，不该差别对待，我后悔了，恳请大师出手相救，哪怕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唉...，也罢。”
听见这一声轻叹，姜舒婉便知，这位以慈悲为怀的大师，终究是那位济世活佛。
只见了然大师单指轻点，刹那间空间溶解，一面青铜古镜自虚空中浮现。
古镜逸散混沌雾，镜面佛光耀世，一看便知其是佛门至宝。
“咦？”
一声轻咦过后，了然大师看向姜舒婉，神色变换。
“令郎确实已经陨落，灵魂也已破碎，但......”
“但是什么？！”姜舒婉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想了想，了然大师还是觉得不能直接告知实情，毕竟这对不省心的父母做事实在离谱，万一误了那孩子，那才是天大的祸事。
“令郎已然重获新生，只是这大千世界，你母子二人想要遇见，实属难上加难。”
“若想挽回，只能请姜施主入世寻找，只是令郎是否愿意与你相认，那还得看你母子之间是否还有缘分。”
“切记，多行善事，遇事不可强求！”
“多谢大师指点，信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