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母亲陪着妹妹早早就睡觉去了,我和父亲坐在大厅一起守岁。
晚上十一点半左右,村里开始放鞭炮,一波接一波的响......
“爸,我们什么时候放鞭炮啊?”我坐在凳子上,看着正在嗑瓜子的父亲,笑着问道。
父亲看了一下墙上的八卦钟:晚上十一点五十分,接着父亲又看向我,说道:“准备了,你去祖宗屋点蜡烛,上香,我来拆鞭炮。”
“好嘞”,我小跑到摆放祖宗排位的大房,点蜡烛,上香。
“爸,香上好了,可以放鞭炮了。”我又跑回大门口,对着正在拆鞭炮的父亲说道。父亲看着我,然后递给我一根香,说道:“安子,今年的鞭炮你来点。”
我结果父亲递过来的香,怯怯地问道:“爸,真让我点啊?”
父亲把鞭炮放在地上摆好,然后走向我,点点头道:“嗯,今年的鞭炮你来放。”
我向后退了几步,低着头小声地说道:“可是,我有点害怕!”
“不怕,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来,爸教你。”父亲用左手拉着我,然后右手握着我拿着燃烧的香,走近鞭炮的导火引,点了上去......
鞭炮很快就爆了起来,父亲抱着我赶紧往屋里跑,我看着大门外不断爆炸的鞭炮,被浓烟呛的我直咳嗽。
父亲轻轻地拍打着我的后背,笑道:“怎样,刺激吧?”
我吞吞吐吐地说:“刺激......就是有点受不了那鞭炮的烟雾,好呛人啊!”
父亲把我搂在怀里,安慰道:“嗯,呛着呛着就习惯了,以后你长大了,咱家的鞭炮就由你放了。”
我点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对着父亲说道:“爸,新年快乐!”
父亲也说了一声“新年快乐!”
然后抱着我进入房间,这一晚,我和父亲睡一起!
农村的那时候的人们平时都比较省,但是对于放鞭炮却很热衷,大年三十的鞭炮从晚上十一点多开始放,一直持续到大年初一中午左右才停下来。
晚上十一点后放炮说是除旧岁,然而过了零点后,就是接年了,刚刚辞旧岁,接着又接年,所以着鞭炮是一茬接一茬。
另外,那时候农村人特别信神,庙宇过了凌晨一点后,就有人开始排队拜神了,说是抢头筹,拜神拜得早,今年就有好收成。
我们家对这个倒不是很在意,我父母更相信勤俭持家才是硬道理,所以我们家经常都是初一上午才去拜庙,但每次去到的时候,依旧是人山人海的,摆放祭品的桌台本来就小,每次排队都需要一两个小时。
有时候实在等的太久了,我母亲就在庙宇大门口附近,放一个簸箕,摆上祭品,点蜡烛,上香,接着斟茶倒酒......
我总是好奇地问:“妈,不进里面拜,神仙能收到我们的东西吗?”
母亲严肃地说:“能,当然能,他们无处不在,只要真心实意,神仙会保佑我们的。”
大年初一早上,最开心的事情不是陪着母亲去拜神,而是穿上新衣服,坐在大厅等父亲,因为父亲会给我们发压岁钱。
我和妹妹很早就起来了,穿上新衣服,母亲给我们洗完脸,我俩就坐在客厅等父亲给我们发压岁钱。
父亲起床后,穿好衣服,洗把脸,然后走到大厅,朝我们走来。我和妹妹欣喜地站起来,父亲从口袋里拿出几张一元的新钞,给了我一张,给了妹妹一张。
我们接过钱,高兴地说:“爸,恭喜发财,今年多赚点。”
这就是我印象中父亲第一次给我压岁钱,那时候的一元我们都觉得很多了,要知道那时候的冰棒才一分钱一根,糖果也是一分钱一颗!
父亲给我们发完压岁钱就出门了,母亲后来告诉我们,父亲是去看爷爷去了,他每年的大年初一都是如此,不管刮风下雨,已经坚持了十多年了。
父亲出门后没多久,我也带着妹妹上外婆家,外婆住在街上,而外婆的邻居几乎都是从广东搬迁过来的生意人,我们都喊他们“舅舅,舅妈”,反正感觉就像远房的亲戚一样亲昵。
我们穿着新衣服,来到外婆家,外婆当然也给我们发压岁钱,一般都是壹角。外婆没有什么收入,她是靠在门口摆个小地毯,卖一点糍粑,赚点零花钱。另外,外婆把铺面出租给一个卖坛坛罐罐的婆婆,每个月有一元的房租。
我们收了外婆的压岁钱后,就坐在门口,看着邻居谁家大门打开了,就跑过去,喊着:“舅舅,舅妈,恭喜发财!”
这时候,他们会从口袋里拿出用红纸包着的利是派给我们,还会给我们几块糖果,然后还会对我们说:“真懂事,今年多赚点,明年给你们发个大利是哦!”
我们领完利是后,就又兴高采烈的回到门口坐着,同样的事情,直到外婆附近的十多家邻居的利是都派完,我们才去大伯家。
大伯也有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但他们家的经济情况感觉比我们糟糕多了,我们去到他们家拜年,他们都不会给我们发压岁钱,只有爷爷会给我们发一个很大很大的利是!
我们回到家后,首先会把爷爷给我们的利是打开,因为爷爷给的利是是最大的,用一张大大的红纸包着的,我们小心翼翼地拆着,唯恐不小心把里面包着的钱给撕坏了。
我们拆开一层,咦......里面还有一层,再拆开一层,还有一层,一共有五层那么多,我心里想着,爷爷真是太有耐心了,一定是一张大钞吧!
最后一层红纸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大”钞票:贰分!
这......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啊!这么大这么厚的红包,竟然只有贰分,我们不由得惊叹,这爷爷也太寒酸了吧!
唉!真没劲,我们赶紧把钱揣在口袋,然后我们接着去爷爷那些兄弟家里串门,一圈走完,红包还真收了不少,大大小小有二十多个,但最后拆完,数一数,总共加起来不够一元钱!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几年,反正我们也习惯了,蚊子再小也是肉,面额虽然小,但数量多了,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啊!
新年过完后,我数了一下我过年收到的全部红包,总的金额不超过两块五毛!这就是那些年的过年的压岁钱了,我可以好好攒着,等到夏天,再跟小伙伴玩的时候,总算可以吃上冰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