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师弟看夏楠一眼,也没拿包,转身跑了。
夏楠站立不住,待他跑远,在滚烫的绿化带上坐了下来。
心里复杂又难过的情绪千千万万,她顶着大太阳,双手抱臂,头埋在自己腿上,结结实实的闷哭了一场。
想到那个在美术馆出现的女人,想到今天照片出现的女人。
她好恨。
恨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恨自己不知三纲五常,恨自己天真无邪,恨有些人游刃有余。
不知哭了多久,哭的整张脸都是汗,她拂了一把头发抬起头,发现费师弟正站在眼前。
费师弟一手一个冰激凌,看她抬头,笑了笑,递过去一个巧克力味的。
“记得你说不喜欢草莓味,师姐,吃吧,吃甜食心情会好一点。”
夏楠接过去,挤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
“谢谢,已经好多了。真没用,这种天气都能中暑。”
费师弟握着自己的冰激凌在她旁边坐下,看着远方,悠悠吐了口气。
“师姐,我都知道,不用装了……”
……
周末,许一程在何秋婉家里帮她搬家。
何秋婉之前好了个姑娘,因为年轻,总是要求格外多。她自认自己上了年纪,对这种太幼稚的没太大耐心,有意分手,便寻了新住处预备玩失踪。
搬的急,七七八八的东西又那么多,她不找搬家公司,把许一程折腾的够呛。
收拾了半天才收拾好两个箱子,许一程烦的很,总觉心里不安,歪在沙发上抽烟,准备跟她磨磨牙。
“要不你去我那住吧,再不然去龙腾也成。何苦搬来搬去,劳神又费力。”
何秋婉拿脚蹬他一下,伸手把他指间的烟拽过来咬在自己嘴里。
“别偷懒,快起来干活!真拿自己当老年人了,动不动要我去住老年公寓。告诉你,搬家搬的是情调,是氛围,是感觉,而不是位置,懂吗?我如花似玉一个美女,不能总过像你那样的无趣生活。我要让自己动起来,随时保持对生活的热情。跟我多学着点吧你。”
许一程无奈,继续起来帮她把东西打包。
“你都热情过头了,还怕自己会没热情?我不跟你学,老了,声色犬马离我已经太遥远了。”
何秋婉哈哈大笑,深吸一个烟圈喷到他脸上。
“承认自己老了?许老师。”
许一程正往她行李箱装一个毛绒玩具,听了这话,“吧唧”把玩具丢到她脸上。
“一边去!”
何秋婉哈哈笑着,往旁边躲了躲,目光一垂,扫到地板上散落着一张很久以前的照片。
她把烟咬在嘴里,弯腰把照片捡起来。
“咦,这照片不是你的吗?怎么会在我这里?”
许一程闻言,抬起头去看了一眼,挖苦她说。
“记性真好。当年你不是看上我们班那个漂亮小姐姐,死活管我要这张照片吗?接着熬夜,再熬下去过两天不光头秃,还会得阿尔默茲综合症的。”
何秋婉翻他一眼,坐在地板上,弹了弹那张照片。
“哎呀,真好,许老师那时候真年轻,真帅气。”
许一程把照片猛的拽过去,随便往她箱子里子一塞。
“现在也年轻。高校男神就是我,能跟你一起凑合过,惜福吧。”
何秋婉这次没笑,把烟摁灭在地板上,语气空洞的感叹。
“是啊,跟我一起凑合,得惜福啊。你先别忙了老许,过来,咱俩一起回顾下往事。”
许一程正不想干这种婆婆妈妈的家务活,听了她这话,手里一丢。
“用不用我再帮您拿瓶酒?”
何秋婉毫不客气指挥他。
“左边柜子里那瓶,我爷爷留的,本来打算洞房花烛夜跟亲爱的喝,今天便宜你了。”
许一程彻底被她噎的无语,转身去拿了酒过来,一人倒上一杯。
“大姐,我占您便宜了,多有得罪,敬您一杯。”
何秋婉“哐”一声跟他碰了。
“不客气,谁让你是高校男神。”
许一程笑笑,抿了一口酒,坐在她对面,半靠在行李箱上看着远方。
何秋婉叹了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咽下去大半。
“许老师你说,咱俩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
许一程目光空洞。
“不知道。”
人这一生的际遇真的很奇怪,许一程从小跟很多男生一起要好,没想到到最后,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居然是个女娃。
当年他16岁高中毕业,被保送到上城大学建筑设计专业,不到半学期,认识了一个同样跟他低龄保送进去的同学杨岚。
杨岚家境跟他相仿,性格跟他相仿,学习成绩和态度也跟他相仿。
许一程几乎没来得及多想就对她一见钟情。
她那种漂亮,自信,张扬,活泼的样子,无一不对他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两人不到一个月建立恋爱关系,不到半年互相回去见了家长。
家里对杨岚的喜欢跟许一程如出一辙,蒋知遇甚至都计划着等两人一毕业就筹备婚礼了。
那是许一程活到目前为止,过的最开心的三年。
每天跟喜欢的人一起上学,一起实验,一起设计,一起参加各种比赛。
人生美好又亮堂的如同一条星光大道,让他闭着眼睛都能在上面走出美好的脚步。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大四下学期,计划着毕业跟他一起去美国深造的杨岚,在一个归家的途中遇到车祸,当场死亡。
许一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那段时间。抽烟喝酒熬夜发呆,每天关在房间里不肯见人,苟活的如同一个行尸走肉。
好在这个时候还有何秋婉,她喜欢姑娘的事被同学发现,迫不得已跟当时的女朋友分手。
两个一样失意难过的人有了共同话题,惺惺相惜,报团取暖,决定一起远离这里,走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刚到美国的时候许一程迷恋上了声色犬马,经常为了一丝虚假的安慰而彻夜沉醉在做戏人的怀抱。
不知道有多少次,是何秋婉出钱去领他从别人那里回来。不知道有多少次,是何秋婉把烂醉如泥的他从街头一路扛回去。
后来也是何秋婉,厌倦了他没完没了的颓废,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把他骂醒了过来。
如今他好了,真正清醒了过来。而她,好像又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