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安歌起身,在屋子里踱步:“不会的,我懂得将军府人多口杂,我着男装从府内出去难免惹人非议,因此衣服是带去盛意楼换的。将军,您可在府中见过那人?可记得那人的长相?”
“我并未见到他,秋闱期间官员无法接见外人,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肃涂大人通知了我。而他亲眼所见报信之人的腰牌,否则他不会轻信,更不至于慌张失措。那会不会是你们的计划被家丁听到了?”
祝安歌摇着头:“这更不可能,您不在的期间我跟江羽潮商议对策,都是在窦家,要么是在盛意楼。根本不可能有家丁得知我们要去望春楼的计划。况且,兵贵神速,您到的时候事态并没有到一发而不可收的地步,见到我们大闹望春楼的人都很少,又怎么会有将军府的家丁及时发现,又恰巧去给您通风报信了呢?”
“换言之,此人若是军中的人,那可能是江羽潮的部署,可他从未跟我提起。他的想法跟我一样,都是想要暗中救齐翠婉出来,我们甚至打算赎人,我们根本不想声张,不想让您知道。那这位去了贡院的家丁,又是从何而知我们要去望春楼的呢?”
这说着,傅奕承也发觉了此事的反常之处。既然祝安歌没派人,那去的人是谁?是受何人所托?又是从何而知他们的计划?
这莫不是——调虎离山?!?
那祝安歌,江羽潮,窦贺然乃至齐翠婉,都成了这个计划的一部分!
祝安歌接下来说的话,更让傅奕承不安:“生员入场前一日,窦侍郎以死相逼,才劝得窦贺然决定要去参加秋闱。他又怎么会突然变了卦?更关键的是,我们遍寻齐翠婉数日无果,又怎么会这么巧,就在他排队入场之时,刚好有人告诉了他齐翠婉的下落?”
“那日确实蹊跷,我目睹了这一幕,他们说窦贺然自己不过提了望春楼,窦贺然就突然跑了出去,我也命人暗中监视了他们,也查探过他们的名册和履历,确实没有什么异常。可如此说来,此二人十分可疑!”
“他们不过是寻常生员,若有人刻意安排他们在窦贺然面前说这些话,自然不必留下什么蜘丝马迹。再想查,也查不到。”
“如此说来,先是有人刻意引了窦贺然去望春楼,使他错过入场。又有人向贡院传递消息说你跟江羽潮遇险,待我离开后趁机对试卷库下手!”
祝安歌细细思忖着,“将军,那贡院究竟发生了何事?依常理,这几日进城的士兵不在少数。”
等傅奕承跟她说了生员自缢,所有试卷被毁的事,祝安歌的疑惑更甚。
不过,同时她也理解了商帝震怒的原因。
“那这两件事串联起来,这些官员的态度很是可疑。若是真信了冤魂之说,又怎会命陛下惩办你和太子?这明显是强词夺理,要么是受人蒙蔽,要么就是根本不想给你们深究此事内情!”
傅奕承感叹着祝安歌的机敏,经她这一通分析这些他觉得说不通的地方更加明朗。
“陛下没有罚我禁足,又赏了药,这就是命我追查详情,找出真相。此事于太子有大不利,本就离京一年,他在南方取得的证据又难以拔起那棵大树……”
“将军所言大树,可是护国公?”
“夫人,何出此言?”
傅奕承的话让祝安歌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她的思绪正在这种种疑点中游弋。不想放过任何线索,这话她来不及深思,就脱口而出。
可她不该说。
其一,她旧居深闺,依傅奕承所想,这些朝堂中的事她从何而知?必是她的父亲祝庭有过此类推断。可实则,她当初向护国公家下手,就是因为赵邕树大招风,坊间有他富可敌国的传闻,祝安歌才会动了心思。
其二,赵韶舞跟傅奕承交往过密,她对赵邕的不满态度很有可能被傅奕承联想到是她善妒,介意赵韶舞跟他的事,才会有说出这句话……
对!赵韶舞!善妒的名头总比连累父亲要好。
见祝安歌一脸难以启齿的复杂情绪,傅奕承叹了口气:“夫人可是介意我跟赵韶舞的往事?”
啊?她刚想好,傅奕承自己就说了出来!
祝安歌暗自憋笑,傅将军,您说的真是太对了!
可表面上她流露出小女儿家的羞赧:“我哪有,将军,我并不介意……”
“夫人,我跟赵韶舞确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将军不必解释……你我虽为夫妻,确各有脾气秉性,成亲前更是毫无交集,不管您跟赵韶舞有什么往事,我都不会过问。”
因为,我迟早会离开你。
不知为何,这冰冷的后半句话就挂在嘴边,可祝安歌没有忍心说出口。
前一秒还在冷静的分析现在他们面对的困境,可后一秒近日时常环旋在祝安歌心里的念头就被勾起。
齐翠婉,赵韶舞这些男男女女复杂的情感交集让她觉得疲惫。傅奕承不在的日子她可以全力以赴找齐翠婉,可这几天她也想过,她不得不面对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救人是出于本能,因为婉婉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这是一个年轻女子鲜活的性命,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而这些原因里,并没有傅奕承……
或许成亲时祝安歌恍惚过,她也以为自己应该顺理成章的接受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可现在的生活让她觉得沉闷无趣,她总会回想起出嫁前每日晚上偷跑去庄子里跟阿依罕他们把酒言欢,围着篝火唱着北疆的古老歌谣,那时阿蛮才刚学会走路,打着哈欠追在他们身后跑……
可近日他们的沉默,甚至连姐姐也为齐翠婉的事劳心费神,让关心她的人卷入风波,这是祝安歌最不想看到的。她并不怪傅奕承,事已至此,齐翠婉也已经找到了,不论此事因谁而起,都不必再花精力在这些无力改变的局面上。
可她还是很介意自己的生活,因为成亲而变得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