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吗?”
他开口询问。
夏甜在他的注视中抬起眼,明明还只有十几岁的孩子,但那双眼睛像一汪干涸的水塘,连泥土都干裂了。
她看了他很久很久。
就在郁京泽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她开口了。
声音沙哑干涩的像老树皮,听着也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我不知道去哪。”
郁京泽能够理解,那对夫妻是真的没有把他们当人对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都这年代了还培养什么杀手。
他们常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又缺少正确的引导,早就无法适应外面的生活了,就这么把他们放出去,说不定还会伤害到其他人。
可也不能不把他们带走。
不能任由他们继续像野兽一样活着。
郁京泽当时就觉得夏甜和另外几个孩子不太一样,他在她身边坐下。
“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忘了。”
没有人会来告诉他们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们对年月日的概念都已经变得模糊了,活着的每一天对于他们来说既是折磨又是奢侈。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进行考核,他们能否在考核中活下来。
夏甜伸出手,笨拙地掐着手指头数着,可最后还是无力地放弃了。
她真的弄不清楚被关多久了。
郁京泽看到她双手都布满了伤口和茧子,应该是常年训练留下的。
其实如果不是他意外踏足这个地方,他也不相信还有这种丧心病狂的人存在。
这世界上奇葩的人太多太多了,受苦的人也太多。
“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她伸出手,在她右手无名指的位置上有一个很明显的“十”,像是直接用刀划开的,之后应该用了些方法延缓了它的愈合,留下这么一个特殊的伤疤。
“他们叫我小十。”
郁京泽:“是因为你是第十个被带到这里来的人吗?”
夏甜一字一句地说:“是因为上一个小十不在了,我取代了他的位置。”
郁京泽从这话里明白了。
这对夫妻每次都会抓十个孩子回来,训练一段时间后就会进行所谓的考核,在考核中失败的就丧失了生命,他们就会重新抓一个人回来弥补他的空位。
也不知道这些年他们到底比试了多少次,又有多少鲜活的生命离世。
“一直都有新的人来吗?”
“之前是,最近很久很久没有新人了。”
郁京泽想,要么就是他们暴露了什么,因为不想被发现所以没有去找新的孩子,要么就是他们已经准备最后的胜局就从这十个孩子中决出。
现在活下来的除了眼前这个女孩,还有三个男孩。
就是倒在地上那几个。
他查看过了,他们确实受了严重的伤,但都不是在致命的部位。
“今天也是考核日吗?”
“嗯,最后一次。”
郁京泽无法形容夏甜当时看他的眼神,并不是感激的,而是觉得他不应该出现。
她似乎是想着等最后一次考核结束之后,就把那对夫妻也处理了的,她想让他们自食恶果。
不过恰好他来了,她想做的事情就只能放弃了。
“不管怎么说,我先带你离开吧。”
郁京泽朝她伸出了手。
他其实没把握她会听他的跟他走,但出乎意料的她握住了他的手。
后来郁京泽才知道是为什么。
因为她还是没有放弃那个念头,她准备在路上做她原本想做的事情。
这让郁京泽不得不和他单独一辆车看着她。
他发现了她并不会伤害无辜的人,只对那对夫妻怀有杀意。
好不容易离开那个地方,把这件事交给警察处理。
郁京泽也在一直关注着后续,但结果并不太好。
那三个孩子身上的伤治好了,但是心里的伤却始终无法愈合,他们一旦应激就会动手伤人,而且因为被专业的训练过,所以动作非常敏捷,基本是一出手就会见血。
迫于无奈,只能先把他们关起来观察。
如果他们一直无法改掉这些习惯的话,可能这辈子都只能这样过了。
于此同时也一直在寻找他们的家人。
倒是找到了其中一个人的家人,不过他们早就有了新的孩子。看到走丢的孩子,第一反应是心疼和自责,可是当他看到他们野兽一样的啃肉,用满是杀意的目光看着他们的时候生了惧意。
他们放弃领孩子回去。
唯一适应的不错的就是夏甜。
她一开始也很抗拒各种治疗,可是当工作人员反反复复说不会伤害她的时候,终究还是没有做出过激反应。
她在里面待了三个月,工作人员教了她很多现在能用的知识确保她不会随便动手伤害别人就放她离开了。
对此,郁京泽也挺开心的。
直到再次看到她。
是在一个打黑拳的场所。
他本来是为了手头上的一些事情过去的,要离开的时候看见了站在台上打拳击的她,她的眼神又恢复了凌厉,动起手来一点也不含糊。
场馆的负责人告诉他,她是他们那里的boss。
郁京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他走到了她面前。
“还记得我吗?”
她短暂沉默后点了点头。
“过得怎么样?”
“不好。”
她没有思考就回答了他的问题。
其实想想也能知道,被关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会这么快适应现在的生活。
现在生活都是需要钱的,而在她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她睡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桥洞,捡垃圾吃。
还是被忽悠过来的。
本来是想让她当炮灰的,谁知道她这么厉害。
“那要不要跟我走,帮我做事?”
她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
“跟着我,你的吃住我都包了,只要你听我的话,帮我处理一些事情我还会给你很多钱。”
郁京泽又郑重问道:“要不要和我走?”
“好,我和你走。”
不出所料的,她答应了。
“那你有名字吗?”
“现在他们叫我boss。”
听到她的回答郁京泽觉得好笑又辛酸。
她还是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她的肚子突然叫了两声。
郁京泽掏了掏口袋,掏出几颗他姐塞给他的别人的喜糖。
“只有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