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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我家王子有过,我王愿送大献两百匹战马赔礼,如何?”冯央辩解了半天,总算吐出他们的“诚意”。
陆仲德闭了下眼睛依旧不表态,但陆远宁怎么都觉得那像个白眼。安南王是萩安地盘最大的几王之一,两百匹,真好意思开口!
一位将军冷笑道:“安南王领地辽阔,据说从东到西,骑马要连续不停跑上三四日。两百匹,本将军麾下都不够分,贵使口口声声赠与大献,只怕送到湛京,京里大人们还当我们大将军克扣了大头呢!”
“就是!”
“安南王子还是多住几日吧,我大献军营多他一人吃饭还养得起。”
……
冯央的表情着实很难分辨,被人嘲讽语气也没变。
“这个,本使也不能拿着主子的东西随便送啊,不瞒诸位,我王子嗣颇多,只因卓昊王子是长子,我王才愿意出两百匹战马,多了那是一匹都不能答应的。儿子太多也是难办啊。不如这样,劳大将军让我先见见我家王子,他自己手里还有不少东西,若他愿意拿出来一些,本使即刻吩咐人传信回去。”
不过是想见萧卓昊一面,确保他活着罢了,这不是问题。陆仲德终于开了口,这是自打冯央进入大帐他客气一句后第一次说话。“如此,送冯央使者去看看王子吧,若不急着回去,给使者安排好歇息之处。”
冯央躬身:“谢大将军。”
陆远宁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坐在最末一个座位。冯央出门前经过他身边,停步看过来道:“这位想必便是陆小将军了,久仰,久仰!”
陆远宁猜想他心里必然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了,嘴上却不敢说,笑道:“不敢不敢,倒是托王子的福,方能有幸见到冯大人。”
冯央点了点头:“果然英雄出少年,来日方长,本使便先行一步。”
陆远宁:“请。”
冯央要见自家主子,大营里的人不好跟着,反正人跑不了,由他们去了。
陆仲德将陆远宁叫到身边叮嘱:“请功折子已经送去了,待他们的战马送到,便由你带人护送入京。”
陆远宁:“这种小事还用我……”
陆仲德摆手示意他先听着:“萩安人看似粗狂,其实心眼小得很,历来不肯吃亏。今日你抓了他们的人,落了他们的面子,明面上不能拿你如何,但很可能派几个好手过来伺机对付你。”
陆远宁:“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杀进大营!”
陆仲德冷笑:“你敢保证一两年不出大营一步?”
陆远宁蔫了,不能。
“你先回京避避风头,若想留在湛京也行,想回北地我就帮你安排个去处,西边林大将军跟我有些交情,那里也不错。”
陆远宁感到很憋屈,他在自家地盘,却要担心手下败将的报复,怎么想都不痛快!不过又想,如果留在湛京,偷偷把钟念养在外面,倒也不错。
京中养外室的多了,他有功在身,祖母多少也该对他宽松些才对。而且见识到京中繁华,钟念或许不再那么执着报仇……
很多时候,陆远宁其实不是个特别坚持己见的人,他觉得陆仲德说的有道理,便愿意听,甚至自觉分析出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陆仲德见他没有反对,便觉得这侄子不骄不躁,实在是可教之才,更为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看各军营送来的公函了。
冯央在关押萧卓昊的帐子里待了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出来,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而是客气的问了自己的下榻之处,赶紧着洗漱干净睡下了。
从安南王大帐到此处,快马要两个时辰,马车要晃悠大半天,他这圆滚滚的身材能坚持到这时候已着实难为人了。
陆远宁赶在天黑前回去,钟念一天下来脸上的肿胀下去很多,胳膊却更抬不起来了。她的逃民身份公开,军士们对她的态度没怎么变。以前是看在陆远宁的面子上对她敬而远之,此时却想着她算是立了功的,或许真能成为他们的战友,反倒有些人有亲近之意。
停战多年,没有一起奋战过,也算一起操练过,多少有些情谊。万一人家日后发达了呢?
所以陆远宁不在的这一日,除了军医,还有之前的火头军里几人都来探望过钟念。只因陆远宁娇贵,钟念每日过去打热水给他洗漱,同火头军诸人最熟。
钟念又冷静了这一天,想好了对策。陆远宁回来便看到她费力的用勺子喝粥,动作堪称艰难。
“你放手,我来。”他几步跨过去,从她手里抢过勺子。另一只手摸到碗,发觉已经凉了。碗里还剩大半,这半碗可能喝了许久。
陆远宁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到昨日还跟她耍心眼,愈发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都凉了,别喝了,我叫他们再端碗热的来。”
钟念急忙摇头:“别,这会儿早过了饭点,大概也没有剩的了。今儿天不冷,凉一点无妨,还省的烫嘴。”
陆远宁想了想,毕竟不比家中小灶,这军中都是大锅,怎么热这半碗粥,只能凑合吃着了。
他舀起一勺送到她口中,像是随口的说道:“这地方太差了,不如你跟我回湛京吧,不说别的,山珍海味叫你吃个够!想几时吃就几时吃,半夜吃也有热的!”
钟念一怔,粥熬得稀烂,但脸还疼着,一口粥要分几次咽下。“你要回去了?”
陆远宁:“还没确定,怎么也要回去一次。我想带你回去,就当开开眼界也好,你说呢?那可是大献的都城,天底下最繁华的地方,你不想去吗?”
“那里,是南方吗?”钟念问了个看起来有点傻的问题。
陆远宁:“哈哈哈,当然是南方了,你看现在这时节早已快是夏天了,这北地早晚还有些凉,只有正午可以敞开了野地里洗澡。南方那边呢,一年中有大半年都如这般暖和,便是冬日也甚少下雪,河里都不结冰的。”
钟念眼中有些神往:“我阿爹说过,他的家乡,一年四季有花有叶,河里游着美味的鱼,田里种的是稻谷,十分香甜可口,就连风都是柔和的,时常带着香味……”
陆远宁:“你阿爹是哪里人?怎么到浒州的?”
话说出口陆远宁有些后悔,或许应该岔开话题,这不是勾起勾起她伤心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