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吗?钟念神情有些落寞,就在陆远宁准备岔开话题的时候,他说了:“只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说过这些,后来就不大当着我的面说了,他们偷偷的说。”
陆远宁叹口气,十分理解。
如果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回到那个杏花烟雨如诗如画的地方,何必给孩子一个美丽的幻想。
“我阿爹大概是个商户,带着阿娘走南闯北。战局变化太快,他们没来得及跑回去,被困在浒州。”钟念语气淡淡的,对于只能出现在想象中的故乡,带着虔诚的向往。
陆远宁:“你想去吗,我带你去。”
钟念迟疑片刻,摇头道:“比起故乡,我更愿意看到萧卓昊那些人死在我面前!”
也是啊,如果他最想做的是回到南方故里,何苦在军镇逗留几个月?
几个月的时间,便是一路乞讨也能回去了。
好容易喝完了粥,陆远宁拿帕子帮她擦了手脸,扶到床边。
这张床不大,在之前的一个月里能够挤下两个人,陆远宁昨日没睡好,此时想着她的伤,没有狠到还让她睡地铺,更不敢丧心病狂的跟她躺一起,扶着她躺好便准备去地铺。
衣襟给人轻轻扯着,他回头看过去,油灯昏黄的光下,钟念神情难辨,声音轻柔的像一缕随时可能消散开的轻烟:“你不喜欢我了?”
陆远宁心头剧跳,这话透露的邀约意味不要太明显!这勾人的妖精,平日里不肯说,此时半死不活瘫在那里瞎撩,这是考验他的禽兽程度有多深吗?
“好好养伤,不要胡思乱想。”
钟念没有放手,更用力的扯了扯:“陪我睡。”
“不行。”
“你嫌我丑?”
“我怕伤到你。”
“我不怕,我怕你不要我。”声音隐约有些颤。
陆远宁一跺脚,转身蹲在床边,恨恨道:“怎么这么不听话,还敢提要求了,以前怎么什么都不说!”
钟念费力的侧过身,面对他的脸:“我怕死,我杀不了他,但他能杀我。”
陆远宁嗤笑一声:“胡思乱想什么呢,你是有功之人,这是大献的地盘,他怎么能害你!”
钟念定定不说话,那种感觉很诡异,她不知道怎么对他说清楚。只能颤颤的重复:“你陪我睡。”
陆远宁:“我会忍不住的。”
钟念没出声,抓着他衣襟的手始终不肯放松。
“真拿你没办法。”陆远宁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脱鞋。心里莫名美滋滋的:“小东西无师自通会用美人计了,唉,怎么办呢,明知道是计也只能中计了,男人就是这么难。”
次日,陆远宁还是要去大营听他们扯皮,他早早洗漱干净,吃了饭,离开之时钟念还没有醒。虽然想过尽力温柔,但人到了那个时候哪里还好控制,钟念终归是晕了过去。
陆远宁安排人好生照顾着,自己带了些人赶紧去了大营。
大营里,日常的操练依旧进行中,且因为有外人在此,不论将官还是普通军士都憋了一口气,举动格外加了几分力气,仿佛敌人就在眼前般,打的拳拳到肉,砍得一刀两断,定要叫观者心惊胆战,扬大献军威!
冯央在几位将军的陪伴下走了一圈,每走过一个军阵皆要盛赞一番,语气诚挚,叫人辨不出真假,不过说来说去也就“勇武,威武,厉害……”几个词儿,很快将军们就知道他是敷衍了。
也是啊,手下败将而已。
一圈下来,众人再次齐聚大帐,御赐的茶叶在壶中翻滚,陆仲德强忍着心疼拿出自己都不怎么舍得喝的存货出来撑场面,末座两位端起来就牛饮,结果给烫的脸红脖子粗的将军就分外招了大将军的记恨。
客套过后,冯央再次表示感谢:“本使昨日见过我家王子,见他精神尚好,一些小伤也得到救治,本使先感谢大将军及诸位的仁义。本使将我们双方的要求同王子道明,我们王子是个爽快之人,他答应可以从自己手下部族中再抽调出两百匹战马赠与大将军……”
在场众人皆是心中暗喜,两百匹确实不多,原以为即便再要也要不到太多,没想到王子这么阔绰,直接翻倍。表面上凶悍的很,居然这么怕死。
只有陆仲德神情依旧,一直端着的神情略有些动静,抬起眼皮看向冯央,等着他提出要求。
天上不会掉馅饼,也不会有人会白白把自己的东西送人!
只听冯央果然接着说:“我们王子历来恩怨分明,他是萩安的王子,诸位是大献的将士,你们拿了他无话可说,但是……”
陆远宁眼皮直跳,他感到那胖成球的使者似乎看了自己一眼。难道是要自己给他们道歉,或者护送他们出境,那可不行!
“那个跟在陆小将军身边的逃民,要交给我们带回去。”
“啊?”
“什么?”
“……”
众将军眼神交织,从彼此神情中分辨对方意图,这个要求虽有些意外,但如何抉择似乎也毋庸置疑。
陆远宁:“不可!”
冷冽的两个字硬邦邦丢出来,直接砸碎了众人的从容。一位将军道:“一切听凭大将军决断。”
人虽然是陆远宁抓的,但要说论资排辈,在坐是个人都比他有底气。他不出声也就罢了,此时却公然与众人意见相左,那么不好意思,只好让你知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陆仲德想的比这些将军们多一些,开口也慢一些,似乎有意吊着冯央和众人的胃口:“这个条件不行,战马可以少要五十匹,这个人我们要留下。”
“大将军……”有人忍不住想进言,被陆仲德一个眼神甩过去立时闭嘴。
陆远宁感激的看陆穆仲德,坐回座位。
冯央费力的挪动身体,陆仲德在主位,他原本是面对另一侧的将军们的,此时转过去面向陆仲德一人。“此人乃我萩安浒州牧民,若没撞见也就罢了,既见了自然要带回去,免得他继续在大献惹是生非。”
陆仲德:“贵使说他是萩安人,除了王子殿下的话,可有凭证?此人与我大献来说乃是有功之人,若仅凭王子几句话,为了区区数匹战马,便将他推入火坑,本将军中可还有‘忠,勇’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