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只「胆小鬼」占据身体。
她懦弱无能。
无论是在学校被欺负，还是被造黄谣，或者被改高考志愿，都只会哭。
现在，我回来了。
1
黏腻的奶茶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校服上。
眼前的三个女生上一秒还在肆意嘲笑。
下一秒，我直接拖把沾茅坑水，朝她们脸上狂怼。
最前面那个瞬间愣住，随后发出刺耳尖叫。
「啊！！」
谁能想到，刚才还任她们欺负的受气包竟敢反抗。
「顾瑶瑶，敢对我动手，你死定了，我让我表哥收拾你！」
女生尖叫着威胁。
「是吗？」我再次把拖把怼到她面前。
女生捂着鼻子干呕几声，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我走出厕所，打开水龙头把头上黏腻的奶茶冲干净。
刚才的女生叫方婷，跟我一个班。
出生在有钱家庭的她从小被宠，可受不得一点委屈。
见我平时性子温吞软弱，自觉找到了个出气筒。
这才肆无忌惮。
但她错了。
软弱的不是我。
是我体内的那个「胆小鬼」。
2
等把奶茶洗干净，我的头发也全湿了。
不过没关系，现在太阳大，在操场里走一圈就行。
阳光融融，旁边突然凑近一道身影。
「顾瑶瑶。」
我转头一看，是个高大的男生。
见我回头，他露出爽朗的笑容。
他叫方延，也是方婷口中的「表哥」。
如果我没见过他恶心的样子。
大概也会被这阳光开朗的模样欺骗。
「有事吗？」
方延拦在我前面，还在装模作样。
「听说你欺负了婷婷？」
我嗤笑一声，冷冷地盯着他，又被恶心地移开视线。
「所以呢？」
我知道他肯定不只因为这件事来。
果然，方延没装太久。
他见我态度冷淡，缓缓沉下脸色。
「顾瑶瑶，就算你是我女朋友，也不能这么任性，等会儿自己去给婷婷道歉，求她原谅你。」
我听着他一通屁话，忍不住挠挠耳朵。
「等等，谁是你女朋友？现在是大白天，你就算做春秋大梦，也得晚上吧？」
听我这么说，方延脸色简直像吃了屎一样。
下一秒，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威胁性地在我眼前晃了晃。
「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勾引我的照片发到学校论坛？」
我静静盯着屏幕上闪过的一张张照片。
那是上次「她」被方婷一行人堵在墙角，挣扎无果后被拍下的。
照片里的我衣服被撕开，好几双手死死地按在上面，能清晰看见我眼里的泪水。
要是以前，他拿出手机的那一刻，我就会颤抖着乞求他了。
或许是以为我被吓到，方延轻笑着凑到我耳旁。
「顾瑶瑶，识相的话就乖乖跟着我，你还能占个女朋友的名头。
否则，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个勾引男人的荡妇！包括你爸妈——」
方延的话语戛然而止，转为一声闷哼。
他捂着鼻子后退好几步，指缝间隐隐有血色流出。
方延满眼不可置信，「你敢打我？」
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手机，直接砸过去，正中眉心。
「我打死你！」
大概没想到软弱的小白兔也会咬人。
方延连挨好几下打，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要还手。
可注意到动静的老师和同学们及时赶到，将他拉开了。
方延平时装得人模狗样，现在却像条落败的疯狗一样。
他双眼猩红瞪着我，鼻子还在流血。
简直恨不得把我狠狠揍一顿。
有老师问我们是怎么回事。
我盯着方延，眼泪瞬间落下，委屈至极。
「老师，我要报警！」
3
听我说要报警，老师意识到事情严重，连忙把我带到办公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师，我要告方延拍我照片。」
我啜泣着把手机递过去。
「顾瑶瑶，照片不至于报警……」
老师的声音蓦地停住，指尖落在一张张暴露的照片上。
她对方延怒目而视。
「方延，你怎么能这样做！」
哪知方延丝毫没有害怕，仍旧吊儿郎当的模样。
「老师你误会了，顾瑶瑶是我女朋友，刚才惹到她了，故意整我呢！」
眼见他手又要伸过来，我状似害怕地躲到老师身后。
「老师，我怕。」
方延嘴角的笑容一顿。
「行了，这件事很严重，我得联系你们的家长。」
老师说完，走到旁边去打电话。
我看见方延攥了攥拳头，目光阴沉沉地落到我身上，随后勾起唇角。
「顾瑶瑶，你好样的。」
我盯着他丝毫不慌的模样，心中厌恶非常。
没多会儿，有几个老师接连进来。
女老师上前，简洁地和他们说了事情经过。
顾及着我是女生，她没有直接展示那些照片。
一群人目光各异，方延被他们打量着，额角青筋直跳。
「谁冤枉我儿子啊？」
办公室门嘭一声打开，穿着旗袍的女人姿态优雅。
我认识这个女人。
她曾数次在台上发言，听说是方氏集团的夫人。
方氏是近十几年在C市发展起来的产业。
方延和方婷平时爱惹事，却从没掀起半点水花。
就是因为背后有方氏撑腰。
「妈。」方延喊她。
方夫人缓步走到我面前，不动声色地打量我一番。
随即，她微微一愣。
「你……」
方延走到她旁边，「妈，我是被冤枉的。」
方夫人回过神，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嫌弃，但她还是跟其他老师解释。
「这是个误会，这是我儿子的女朋友。」
她看着我笑。
「等会儿阿姨带你去买包，或者其他什么，你想要的都行。」
这话意思明显，若是识趣，现在就该答应拿钱了事。
一个高中生而已，他们随随便便就能摆平。
我静静地和她对视片刻，刚想说话，办公室门再一次打开。
这次进来的，是我的父母。
4
爸爸人身上带着股浓郁酒气，人还算清醒。
他一进来，办公室里的人都不自觉皱眉。
「谁欺负我女儿？」
爸爸目光巡视一番，然后锁定目标，几步走到方延面前。
不过他比方延矮一些，又常年喝酒掏空身体，没有半点气势。
「既然家长来了，这件事就好说。」
方夫人微微勾唇，用眼神示意那些老师出去后，才缓缓开口。
「十万，以后这件事就不要提了。」
我总算知道，方延那副拽样是跟谁学的了。
可偏偏，他们有拽的资本。
十万对于方家来说，比拔根头发还简单。
但我爸一听这个数字，眼睛瞬间瞪得宛若铜铃。
他完全顾不上我遭受了什么，大度地摆摆手，滋着一口大黄牙笑。
「没事，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而已，我们不在意，完全不在意！」
方夫人看着他，脸上满是鄙夷，连连后退两步以免被碰到。
在这场交易中，从始至终没人在乎我这个受害者的想法。
「这，瑶瑶还没说……」
我后妈不安地看向我，轻轻拉住爸爸的袖子。
「滚开点，老子供她吃供她喝，能给我回点本儿就不错了，高考完就把她嫁出去！」
爸爸一把将后妈推开，看着方家人狗腿至极。
「那我们就直接转账吧，转我微信就行。」
我站在原地，很安静地注视着他们交易。
方延的得意洋洋，方夫人的嫌恶，爸爸的贪婪，后妈的惴惴不安。
明明只有四个人，却能凑出世间最恶心的画面。
方夫人转完钱，带着方延趾高气扬地走了。
经过我身前时，方延低声一笑。
「顾瑶瑶，你还挺便宜的。」
我指尖微蜷，也抬头回他一个笑。
方延他们走了，办公室只剩我们三个人。
「瑶瑶。」
后妈盯着我，随即叹气。
「事情已经这样，你就认了吧！」
我沉默着不说话。
爸爸却忽然暴怒，指着我鼻子骂。
「你摆这副脸色给谁看！你不主动招惹，人家会想拍你照片？真是丢我家的人！」
他激情发言，唾沫四溅。
仿佛自己站在最高处，就能用这些语言把我打入尘埃。
我冷漠地和他对视，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从小到大，我没花你一分钱。」
妈妈死的时候，担心我没人管，让律师留下了一笔遗产。
爸爸每个月都可以领，但是律师也要亲自看到我在读书。
否则，我早就被他们赶走了。
更何况，他拿到那些钱后，花在我身上的一半都不到。
从初中开始，我每个假期都得出去打工，自己挣取下学期的学费。
现在，终于要熬到头了。
下个周就是填报高考志愿的时间。
我不介意再多忍他们两天。
6
爸爸听见我的话，怒目圆睁。
后妈及时打圆场，「都别说了，今天是瑶瑶的生日。」
她这么一提，我才恍然想起。
对，今天的确是我的生日。
路过蛋糕店时，后妈破天荒地买了个小蛋糕。
「给她买来有什么用，养不熟的白眼狼，就该跟她那个水性杨花的妈一起死了。」
爸爸不停埋怨，后妈讨好地笑笑。
或许是想到自己账户里多的十万块，爸爸哼一声，没再说话。
回到家时，奶奶正把一个大鸡腿递给弟弟。
见我们回来，她笑着喊。
「回来啦，儿子快来，还有个鸡腿。」
爸爸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拿着鸡腿撕咬起来。
桌上的肉我是不能没资格夹的。
就连后妈，多加两块也得被奶奶咳嗽提醒。
可看见爸爸和弟弟不间断地夹，吃得满嘴流油。
她又露出满足的笑。
到了晚上切蛋糕的时候。
弟弟却一把抱住蛋糕，声嘶力竭地嚎着不许我动。
还举着肥胖的小胳膊要来打我。
后妈满脸尴尬，想让他放开。
可弟弟根本不听，一直哇哇大叫。
我听得心烦，直接一蛋糕砸他脸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蛋糕摔在地上，弟弟眨两下眼睛，顶着张奶油脸开始嚎啕大哭。
奶奶率先回神，不分青红皂白骂道。
「你弟不就想吃个蛋糕，你用得着动手？顾瑶瑶你翅膀硬是不是？」
奶奶嚷嚷半天，说的方言，语速极快。
我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吧嗒吧嗒地很吵。
于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冷冷地盯着她。
「闭嘴，老太婆，再吵滚出我的房子。」
7
这房子是妈妈死之前留给我的，现在他们倒是死皮赖脸地霸占着。
「顾瑶瑶，你要反了不成？一个蛋糕你跟你弟弟抢？一个女生能不能大度点？
再敢跟你奶奶这样说话，我非得好好收拾你！」
爸爸将水杯丢过来，正正地砸中我的额角。
后妈僵硬着手把弟弟拉到怀里，给他擦脸。
我轻触额角，已经高高肿起，一碰就疼。
忍他妈，真是被那个「胆小鬼」影响了，早就不该忍了！
我径直走进厨房，拿出一把铁锤。
「啪」一声，直接把茶几砸了。
又一下，电视和冰箱也遭了殃。
所有人都傻了。
谁能想到，之前唯唯诺诺的我，现在居然敢这样做！
直到爸爸反应过来，他暴怒。
「顾瑶瑶，你再敢砸一个试试？！」
我「啪」一下把桌子砸出个洞。
「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我又对空调出手。
「你！」
啪啪啪！凳子，沙发，柜子全遭殃了。
眼见爸爸气得要厥过去的模样，我冷笑一声。
「你打死我你也得去坐牢，你要是没打死我，今晚我就报警，说方延发我照片！」
爸爸浑身一颤，骤然停住话语。
他们已经收了方氏的钱。
要是我仍旧选择报警，方夫人肯定要找人扒他们一层皮。
眼见他咬牙切齿地闭嘴，我目光看向地上的蛋糕，然后对后妈道：
「你儿子弄坏的，记得赔我一个。」
后妈嘴唇微张，愣愣地点头。
他们跟见鬼一样地盯着我。
以前他们喊那只胆小鬼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受欺负挨骂也只会躲起来哭。
才会让这些人对我真正的性格有了误解。
今晚我这样一闹，顾家人不但不会报复我。
还会因为怕我报警，不敢提这件事。
对付欺软怕硬的家伙，就得比他们更硬。
眼见气氛凝重，后妈又出来打圆场。
「瑶瑶，今晚别回学校了，就在家里睡吧。」
「不了。」我随手把锤子丢开。
这家里，从来都没有我的房间。
8
晚自习我去学校，一眼就注意到方婷投来的敌意视线。
但我懒得理她，直接坐在桌子上翻书学习。
高考即将来临，必须考个好成绩，到离家最远的地方去。
因为各种原因，我也住在学校。
这正合我意，毕竟那个恶心的家，我一点都不想踏足。
因为被孤立，我在整个学校都没有好朋友，和舍友也是互不打扰。
可今天，我却发现柜子是不同寻常地凌乱。
一副被人翻找过的模样，最里面的小药瓶也不见了。
坐在位置上涂脚指甲的方婷哼笑一声。
我循声望去，看见她脚边的凳子上放着一个白色药瓶。
「还来。」
方婷抬眼瞥我。
「你怎么能证明这是你的，你能说这是治什么的药吗？」
正在收拾的四个室友也被我们的动静吸引，不由望过来。
我没关注她们，仍旧对方婷摊开手，冷道。
「还来。」
「你不知道，我可知道。」
方婷看一眼周围的几个室友，随后微笑着拿起那瓶药。
「这是治精神病的药，我们年级第一大学霸，顾瑶瑶是个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