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曾经与他季衡提及,李太傅曾经属意过,要他季衡教南门皓月。
但季院长并没有答应。
也并没有不答应。
为的就是等一天,新帝表明态度。
大周的世子,李太傅不能亲自教导,他季衡亦是不能亲自教导,因为再怎么远离朝堂,他都是大周国子监的院长。
国子监,季衡原以为是自己的避难所。
可入了国子监为院长以后,他才发现其实国子监也是朝堂。
国子监从来都不单单是国子监。
因为在这里的所有人,以后都是要入大周朝堂为臣子,大周的未来出自他的手中,这样的国子监又如何能够说与朝廷毫无瓜葛?
水至清则无鱼。
更何况国子监本就不是一汪清泉。
大周先帝用国子监困住了季衡。
枉他季衡还一直觉得,这一生足够潇洒肆意,其实,到头来他还不过是帝王家的笼中雀罢了。
只是关着他的那个笼子大一点,不是政殿内那一方狭窄,而是这宽敞的国子监。
“那院长准备做殿下的夫子吗?”
千流云在一旁,抬眸望着面前的季衡,问出口。
帝王属意院长为世子夫子。
但从前千流云就知道,季衡这个人甚少主动搅和到朝堂风云里去。
“千小公子说笑了,帝王的旨意,老朽又哪里敢含糊了去?”
他不入朝堂,依旧是臣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只要他季衡活着一日,便少不了顺着帝王的意思而活。
躲不掉的。
“学生曾经听闻世人言,院长最是不愿入朝堂沾染污秽,那今日的院长是愿遵着帝王旨意入世了?”
千流云希望季衡为世子夫子。
因为在整个大周里,没有几个人能够有幸成为国子监院长的学生。
但若是院长不愿,这一切都将是空谈。
一个不曾真心认真教学夫子,不如不教。
“千小公子在你这里,是想老朽不理会陛下旨意,还是希望老朽接受陛下的旨意,真真正正成为殿下夫子?”
季衡对着面前的千流云反问道。
世上人皆知世子入国子监,是因为面前的千流云弹劾之故。
但就在刚刚的一刹那间,季衡觉得面前的千小公子或许仅仅是想确认他的意愿。
这样的念头,带着荒唐。
毕竟,千氏一族从来与世子殿下不合。
“学生想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院长你的心里,到底是如何看待殿下的。”
他想,也仅仅是他想罢了。
季院长年轻时分就不曾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真的屈服。
帝王都不能奈他何。
他千流云在国子监里,仅仅是个学生罢了,院长作何决策,无需依着他心中所想。
“老朽觉得收世子殿下为徒,没什么不可。”
从前季衡纠结,也不过是因为帝王的意图不甚明确。
但无论如何,他相信同窗好友李太傅的眼光,既然李太傅与他言希冀世子为他弟子,那便一定有李太傅的理由。
而季衡选择相信自己的同窗好友。
因为即便李太傅与他因为志向不同,最终在现实中分道而行,但这么多年,他们依旧是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