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世子府。
南门皓月看着府中,里里外外来自宫中的仆从,这些人手脚勤快,倒是没人欺她这个年幼的山国世子。
这一切,都源自宫中那场与君同桌而食。
皇帝希望自己美名扬天下,朝内朝外皆知,她南门皓月就“帮”一把。
此前南门候举措,早已把她推到众矢之的,架在火上反复烤,一举一动都会有人替他盯着。南门皓月想着既如此,便索性将这“恩宠”做到极致。
最起码,极致“恩宠”能让一部分人,轻易不敢动她。
也不会在这边边角角,苛待她。
躺在院中,瞧着来来往往丝毫不敢怠慢的仆从,她虽不信这里任何人,但用着顺手舒心,倒也能给她省了不少事。
放着宫中眼线在在世子府里转悠,她的好皇叔也能“安心”。
“福佳,何事?”
远远听着福佳动静,才小憩片刻的南门皓月,不情愿睁开眼来。
“侍监前来,这是……?”
没想到福佳身后会是宫中人。
宫中侍监瞧着小世子醒来,躬身行礼,而后侧身立于躺椅前,禀报陛下旨意。
“秋季围猎,陛下属意我前去?”
旨意说完,南门皓月连日来的那些困,被赶得一丝不剩。
“是的,世子,千老将军上书,陛下也希望世子可以在围猎场中,一展身手。”
侍监将皇帝交待的话,同面前小世子一一道出。
大周围猎向来是世家子弟一展身手,引皇室注目的好地方。可如今这国都中,恐怖也就山国世子最不缺关注。
“小侄怕是要让皇叔失望了,在废殿里这些年,不曾学会骑马射箭……”
饭都吃不饱,谈何驾马骑射?
“世子无需担心,陛下皆知晓,此次前去围猎,无需世子骑马打猎,跟着热闹热闹,权作散散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看来这一趟免不了。
瞧着侍监不仅带话,身后宫人连骑装与弓箭一并带来,南门候是何意思,岂会不知?
“好,我听皇叔的。”
人走,装备俱在。
侍监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送匹小马。
南门皓月上辈子,车轿辇船她都做过,唯独不曾骑过马。
“世子,围猎场之行,怕是凶险……”
身旁福佳,终究忍不出担心出口。
“嗯。”
她以为南门候试探结束,没成想上一次只是开始,为难南门候几次三番针对一个七岁孩童。
皇叔这心胸,果真一如既往,逼狭的很。
“那怎么办,世子……”
南门皓月听着福佳在耳畔小声念叨,抬首打量,想着这奴才在废殿待了那么久,都能保全性命,怎么到了如今这般没主意?
“世子,府外有人造访。”
仆从双手将拜帖递给榻上世子,躬身候着。
撤了对福佳的打量,南门皓月将注意力放在手中拜帖之上,目光一凝。
将军府?
千老将军府,递来的拜帖。
这是捅一刀过后,再来包扎伤口?
托宫中侍监的“福”,南门皓月知晓何人推荐山国世子去的围猎场。虽然,侍监传话有故意之嫌,可千老将军府也确实有此打算。
看来,这国都中,不喜山国世子的倒是不在少数。
“各位前来,有何指教?”
既不怀好意,她也不必好言相待,浪费那些不必要的人力心力。
“陛下旨意,命将军府教习世子骑射。”
原来如此。
南门候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千老将军当面都不愿给山国世子好脸色,亏得皇帝还能让将军府的人教她骑射。
这是故意要她讨人嫌?
世子府练习场。
十多次从小马驹背上跌下,南门皓月瞅着淤青手肘,酸痛的四肢,行到那些教习师傅面前。
“各位师傅,皇叔可还交待,我这骑射要学到何种地步?”
没个章法规制,这些人还不知道要如何折腾她。
小马驹虽不算高,可一直坠马下去,南门皓月不知她还有没有机会去围猎场。
“能独自骑马,不求射箭之术。”
听着回禀,南门皓月心中苦笑。
这群人可真的是阳奉阴违的可以!骑马她跌了三次左右已然可以,若非他们强求必须马上骑射,何来后头这些苦头?
“世子若是不愿,我等不会强求,这就回去复命。”
恶人先告状。
他们倒是拿着皇命压制她。
刁主恶仆,倒是来的齐全。
“学,为何不学?本世子皮实,各位师傅尽管招呼!”
南门皓月,咬牙翻上马背。
这些人再狠,也不敢立时要她性命。
可不日的围猎场上,要她小命的比比皆是,骑射再苦也算保命之术,四肢酸痛比之五马分尸的痛,不值一提。
南门皓月若真是七岁孩童,许是真的就不学了。
但世子身份在,不论年岁,这条路都要咬着牙,支撑下去。
周朝政殿内。
新帝南门候处理完政务,品茗之时,想起一小小身影来。
“你去宣读孤的旨意时,世子是何模样?”
侍监躬身回话。
“禀我皇,殿下一脸惊讶,言说不会弓马骑射,为难的很。”
为难?
南门候倒是能够想象得出,那张小脸皱成包子的情景,嘴角微勾起,有了几分笑模样。
“千老将军府的教习师傅,你可见着?”
“奴才未曾见过。”
侍监据实已报。
未曾啊……
“弓马骑射,世子学了多久了?可查探到小侄儿的进度如何?”
“已有两日,千老将军府的教习师傅一直秘密训练,我们的人瞧不见里面是何情况。”
世子府,处处都是周王眼线。
按道理不该打听不到消息。
“不过,伺候世子起居的人来报,世子身上多处淤伤。”
新帝转着手里的茶盏,静默不语。
千老将军朝堂上提议山国世子一同围猎,后在遭到朝臣反对之时,主动担下世子弓马骑射的重任。
抬眸,瞥见躬立的侍监。
“既如此,摆驾世子府,孤王要去看看我那小侄儿。”
“奴才遵旨。”
大周后宫,凤祥殿。
贵妃午间小憩,待到睁开眉眼,却发现近身伺候的姑姑,一脸的不安。
轻抚云鬓,抬首,从凤榻上起身,坐到梳妆台前。
“出了何事?”
侍候姑姑小心整理贵妃仪容,而后退却一步,方才回禀。
“陛下,出宫了。”
新帝出宫游玩,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
昔日,陛下身为贤王,为着迷惑先帝,便时常游戏人间,这些贵妃都是有所耳闻。
如今,宫人特意提及,贵妃眉眼微皱。
拿起的琉璃火凤簪,又放回梳妆盒内。
“陛下,去的是山国世子的府上?”
“正是。”
果然,不甚正常。
前些日子,对着那个山国世子,陛下便是三番五次传召,时不时的留他共用膳食。
刚刚消停数日,没成想一转脸,皇上竟直接摆驾世子府。
此间出格之处,昭然若揭。
莫非,真的一如繁星所推测的那般?
那孩子不是什么山国世子,而是贤王藏匿在后宫中的私生子?!
毕竟,当日星儿便是如此。
贵妃越想,心中怒气渐升。
她一直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足够了解新帝,可如今看来,这个男人怕是无人能够看透他的一颗心来。
南门候,你好深的谋划!
不仅算计了先帝,连同她们母女俩,一并算计在其中。
她秦婉宁果真眼瞎的可以。
发现被骗,贵妃娘娘怒火中烧,她真心对待之人,却将她的一片真心,扔在脚底下任意践踏。若非南门候有意勾引,她秦婉宁还是周朝名正言顺的继后!
哪里需要委屈求全,一番折腾后成了所谓的贵妃娘娘?
积火难发,贵妃将梳妆台上一扫而下。
“娘娘息怒!”
“娘娘息怒!”
主子突然而至的怒火,让凤祥殿的宫女侍监,跪了一地。
近侍的姑姑,悄然站在贵妃身后,轻声开言提醒。
“主儿,小心隔墙有耳。”
贵妃幡然醒来。
收拾脸上表情,退了一地跪着的宫人侍监。
转身吩咐一旁侍立的姑姑。
“宫中皆是耳目,我与星儿不好动作,你替本宫传封家书,让父亲大人斟酌办理。”
“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女子拿着令牌悄悄出了凤祥殿,一路直奔相府。
如今,大周朝的贵妃娘娘,闺名唤作秦婉宁,实乃秦相府的庶出小姐,但依着娘娘现下的恩宠,相府嫡出的小姐,也不及她尊贵。
嫡庶之名,不过是天命。
可世间总有些人,逆风起舞,推翻天命为之。
但推翻嫡庶尊卑之别的秦婉宁,不能,也不会容忍第二个人,同她一般逆风翻盘。
所以,山国世子,留不得。
秦相府当家人,看着深宫里传来的旨意,相爷的书房又将是一夜灯火通明。
彻夜难眠的,不止大周秦相一人。
皇上南门候摆驾世子府,看望世子,见其一身淤伤,速速召来御医,一番诊治。
小小世子呼痛的声音,传遍整个府邸。
陛下盛怒,严厉训斥了千老将军府的教习师傅,并将其全部遣回。
山国世子,呼痛一夜。
而千老将军,也在大周正殿前,请罪跪了一宿。
牵一发而动全身,因一人之故,大周朝堂上下,暗处不知又藏着多少彻夜难眠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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