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煜结婚的第三年，我私自更换了他送给我的栀子花味香水。
我红着脸坐在他的腿上问他：「阿煜，我新换的香水好闻吗？」
他眼神阴戾地掐住我的脖子质问我：「谁允许你擅作主张的？你现在身上的味道真让人恶心。」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为童栀特调的香水，而我只不过是她的替身。
两年后，他虔诚地跪在一具解剖尸体前，亲吻着一双被福尔马林浸泡过不知多久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
1
沈煜说国外合作方那边出现了些问题，需要他亲自处理。
可不到一周就是我和他的结婚纪念日，我心中难免有些不高兴。
可我知道他向来是个工作狂，一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这次出了问题，他是一定要去处理的。
临走前，他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安抚我的情绪：「棠棠，我保证一定准时赶回来。」
他走后，我跟闺蜜吐槽：「一来一回路上就要浪费三天，他还要处理公司的事，还答应我会赶回来，以为自己是陀螺吗？」
「你究竟是生气他回不来，还是怕他累着啊？」闺蜜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打趣问道。
我赶紧转移话题：「琳琳，咱们去逛商场吧，今天我买单。」
「姜小姐瞧不起谁，我许琳像是缺钱的人吗？」
「好好好，许姐姐腰缠万贯，好了吧。」我讨好地说道。
许琳是我在这圈里见过的一股清流，不穿高奢，为人豪爽，给人一种亲近感。
在路过一家香水店时，许琳拉着我的胳膊凑在我耳旁问我：「棠棠，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闻香识女人，快说你给沈大少留下来的是什么香？」
我想了一会，脱口说道：「沈煜一直给我定期准备香水，栀子味的，我看挺好闻的，平常我自己也没买过香水。」
「不行啊棠棠，你得选一款属于自己的香水，这样沈大少一闻到味道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你。」
我脸有些滚烫，小声开口：「那……要不去看看吧。」
2
走进香水店，导购就热情地给我们介绍了几款当季的热卖品。
我闻了闻，感觉要么太浓烈要么有些古怪总之没有称心意的。
我想起沈煜给我那瓶香水上印有【Jam tomorrow】，想必是个牌子吧。
于是我问导购有没有这款牌子的香水，导购摇了摇头说没听过。
接连逛了几家香水店，都说没听过，最后在一家叫做花开荼靡的香水店我找到了一款很喜欢的香水。
名字富有诗意与画面感，叫烟雨海棠。
「棠棠，这和你名字还蛮搭的嘛，而且味道也好闻，淡雅中透露着雨后的清新，沈煜一定喜欢得不得了。」许琳笑着拽了拽我的衣角。
然而事实总不尽如人愿……
结婚纪念日那天，我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想着沈煜能不能赶回来。
虽然我发出的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不过大概是在飞机上回不了消息吧。
于是我还是按原来计划的那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等着沈煜回来。
只是一直等到十一点沈煜还没回来，汹涌困意席卷而来，我的脑袋栽个不停。
正当我迷迷糊糊不知道几点时，房间的门突然开了，接着沈煜的身影就占满了我的视野。
我糯叽叽地喊他：「阿煜，你回来了。」
他脸色有些疲惫但还是挤出笑来：「棠棠，是我错了，我回来晚了。」
他将西装扔在沙发上，又单手扯开领带，露出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下颌。
他单膝跪在地上伸出手臂将我搂在怀里。
我顺势抱住他然后坐在他的强健有力的腿上，红着脸问他：「阿煜，我新换的香水好闻吗？」
我以为他会轻柔我的发尾然后夸赞，却没想到他却眉头紧皱眼神里是散不尽的厌恶。
「谁允许你擅作主张的？姜棠，你现在身上的味道真让人恶心。」
原本的困意瞬间被这句话打散，我昂着头怔怔地看着他。
沈煜似乎不打算解释而是直接起身，我从他身上重重摔在地上，疼得闷吭一声。
沈煜像是没看到，背对着我冷声道：「今晚我有些事，就不回来了。」
我看着被沈煜关上的门，感觉刚才的沈煜好陌生，像变了一个人，准确来说像是回到了七年前的他……
3
七年前是我第一次见到沈煜，那年我17岁。
我以为那是我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时候。
因为我不仅遇到了沈煜还找到了我的亲生父母。
在此之前我只是一个靠着福利院资助被同学嘲笑奚落的可怜人。
那天，我下了晚自习从学校门口出来。还没走多远，就被一群人拦住。
昏暗的路灯下，那群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捏紧校服，强装镇定：「你，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一人嗤笑出声：「姜棠是吧？就是你抢了我们家诗诗保送的名额对吧，你也不看看你配吗？」
夏诗诗，家世好成绩好，是学校里很多男生心里的白月光，因为我成绩比较好，她平常少不了对我冷嘲热讽，只是这一次有关保送名牌大学的名额。
「所以是她叫你们来的？」我颤声问道。
「我实话告诉你我们今天来是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诗诗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那人做了个手势，后面几人就打算动手。
我没有底气地警告他们：「你们不能这样，我是未成年人，你们这是犯罪，要判刑的。」
「哟，没想到你这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还懂得挺多的。」
听到这里我牙关紧咬。
谁知那群人看见我的反应后变得愈加兴奋，有人起哄：「哥，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这未成年人是什么滋味呢？」
看着一双丑陋的手离我领口越来越近，我的心狂跳不止。
不远处的声音划破了紧张的气氛：「谁告诉你她没爹没妈？」
清冷矜贵，仿佛从天上传来，摄人心魄。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来声处，只见身后的不知何时出现的宾利车上下来一位身着纯正黑色西装，脚踩高端定制皮鞋的男人。
他起身站立足足有一米九，视线扫过那群人而后落在我身上，信然朝我走来。
他双腿修长，没几步就走到我面前，俯身动作轻柔地帮我整理不平整的领口。
看都没看那群人……
那群人明显不高兴了：「你他妈谁啊？」抡起拳头就要砸过来。
男人依旧没看他们一眼，一只手就捏住了来人的手腕，然后只听一声惨叫，而后那人膝盖重重砸在了地上。
男人语气轻蔑嘲讽：「这点力气还敢欺负我的人？自不量力。」
说罢就牵起我的手朝他车的方向走去。
那群人纷纷愣在原地，不敢上前。
那人告诉我他叫沈煜，他的父母和我亲生父母认识。
他带我回到童家，让我过上本该属于我的千金的生活。
童父童母对我很客气，像在招待一位客人。
我不想改名，他们也没有强求，他们还苦笑着说：「是爸妈对不起你，把你弄丢了，不改名字也好，时刻提醒我们曾把宝贝女儿弄丢过。」
4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结婚纪念日的后一天是我们约定好回童家的日子。
前两年一直如此，今年沈煜也会去的吧。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地想沈煜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味道？恶心？
沈煜是不喜欢海棠味吗？可是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
想了整整一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希望明天可以见到沈煜，弄清其中缘由。
清早我给他发消息：「阿煜，你去爸妈那吗？」
他没回。
独自开车到童宅时，我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沈煜。
寒风吹过他的衣衫，以及那张眉眼冷峻的侧脸。原本被悲伤笼罩的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连外套都忘记拿就赶忙下车朝他跑去。
他看着我皱了皱眉，然后轻叹一声：「怎么又不穿外套，会着凉的。」
我被他一把怀里，整个人被他大衣裹挟着，传来阵阵暖意。
一道甜美的女声打破了暧昧的气氛：「沈哥哥，你们来了，我可等好久了。」
几乎是同时间，我感到刚刚还紧紧环着我腰的手突然松了劲。
我看向那个女生，身材有些娇小，相貌属于那种可爱甜美风，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好像和我长得有些相像。
走到门口时，那女孩甜甜地叫了我一声姐姐。
我冲她微笑点头，却看见她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看向沈煜的方向。
刚想出声询问，却被爸妈打断了。
「都进屋吧，外面冷。」
女生应了声好，牵着沈煜胳膊就要向屋里走，沈煜则是警告般地看了一眼，甩开了她的手。
5
离午饭还有些时间，于是众人先在客厅等待饭菜上好。
妈妈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那个女孩，嘴角抑不住笑意，朝我介绍：「棠棠，这个是你的双胞胎妹妹童栀。」
然后又转过头，嘴角弧度更明显：「囡囡，这是你姐姐，姜棠。」
女孩似乎很快适应，冲我微笑：「姐姐，你名字真好听。」
「童真又稚气，也很好的名字啊。」
女孩俏皮地说：「错了哦姐姐，我的栀是栀子花的栀呢。」
我喃喃地重复了栀子花这三个词，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接着妈妈跟沈煜说：「小沈啊，囡囡你是你知道的，你们之前经常一起玩，我就不介绍了。」
是啊，沈煜似乎很喜欢栀子花呢。
午饭时大家围坐在餐桌旁，妈妈爸爸不停的给童栀碗里夹菜。
「囡囡，做的都是你爱吃的，一定要多吃点。」
我看了眼，酸菜鱼，糖醋虾仁，梭子蟹，红烧小黄鱼，葱爆扇贝肉……
全是海鲜，连汤都是菌菇虾滑汤。
可惜，我海鲜过敏，一点也吃不了。
原来，童栀真的是我的妹妹，或者说是爸爸妈妈捧在手心的女儿，而我或许只是那个在大雨中丢失了又找回来的孩子。
我有个荒唐的想法，是不是我要是和童栀长得一模一样，爸爸妈妈也会像爱她那样爱我。
过了一会我就摇了摇头，因为爸妈爱的是童栀又不是那张脸。
不想打扰这幸福美满的聚餐，我找了个理由准备透透气。
走到二楼我房间门口的时候，我停住了脚步。
因为住了近五年的房间却已不是熟悉的模样……
青绿色的窗帘换成了藕粉色，书桌换成了个大大的定制梳妆台，衣柜也变得更大更豪华，床也是那种欧式风格，一切都比原来好很多，可是我心口仿佛被人紧紧压着，喘不过气。
忽然我被人从身后抱住，接着整个人被一双强劲的臂膀禁锢在温暖的怀里，双眼被一只手捂住。
一瞬间，我的眼泪啪嗒啪嗒滴落了下来。
沈煜声音从身后传来伴些嘶哑：「棠棠，别伤心，我在呢，我带你回家。」
6
我想起，大学的时候，我高烧到近四十度。
我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他们说他们忙，让我一个人去医院。
我一个人坐在街道边，看着熙攘的人群，脑子里冒出一个愚蠢的想法：爸爸妈妈会来接我的，他们说过的再不会让我一个人……
我明显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眼睛也有些看不清，临近昏迷时，我感到自己倒在了一个人怀里。
我费力睁眼，才发现是沈煜。
他摸了摸我的头，骂道：「姜棠，你他妈是不是不想活了，这么烫，你是嫌自己不够傻是吧。」
我看着他又笑又哭：「沈煜，我在等我爸爸妈妈，他们会来接我的，我要在这里等他们，就像十五年前……」
一样……
我话没说完，就倒了下去。
后来在病房里，我醒后沈煜坚定真诚地带着哭腔说：「姜棠，你有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
后来他向我求婚说：「姜棠，我想给你一个家。」
再后来我们结婚，那天晚上他用指腹轻轻划过我的唇角，笑道：「姜棠，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我们的家。」
记忆一帧帧从脑海中掠过，心中的苦涩也渐渐消退。
我好像从来没有爸爸妈妈，但好在我有沈煜，只要我转头他就会在的。
离开童家后，沈煜开车带我回家。
半路上下起了雨，我一不留神睡着了，再醒来，雨已经停了，沈煜站在车外抽烟。
我看着他的侧影，烟雾似乎在他身旁环绕，笼罩上一层散不掉忧愁。
记得上一次我见他抽烟，是我们结婚后第二天早上。
我身体酸痛下不来床，沈煜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接了个电话然后点燃了一根又一根烟。
我一直都不知道那时沈煜是为谁点的烟，直到我那天中午给沈煜送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