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从那天回到家之后，我们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亲密无间的样子。
只是我和他之间似乎隔了一张怎么也撕不破的网。
那天他走得匆忙，我收拾书房时发现了落在沙发上的黑色文件夹。
那个文件夹很旧了，但是沈煜却一直很珍惜。
有很多次忘带了都会让我送一趟，于是在简单收拾好我就去了沈煜公司。
由于是午饭时间，员工都去吃午饭了，原本就安静顶楼在此刻更是寂静无声。
还没走到他办公室的门口，我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响。
「阿煜，这怎么和我们之前讲的不一样啊。」
「我们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让你跟那个女人结婚。」
沈煜冷淡的声音传出：「她有名有姓叫姜棠，是你的姐姐也是你的嫂子。」
「什么嫂子，煜哥哥，我承认我错了，我不该离开你这么多年的。」童栀带着哭腔说道。
沈煜似乎没有回应。
童栀哭得更凶了：「煜哥哥，你说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要不然我就不治病了，反正我就是要死的人了。」
「童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沈煜语气仿佛裹挟着万千怒意。
「煜哥哥我知道，可是你跟她结婚比我死还难受。所以，你能不能和她离婚啊？」
沈煜没有回答，只是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用略带安抚的声音说：「你先把病治好，这是最重要的。」
童栀哭声慢慢止住，软软糯糯地回道：「我就知道阿煜是爱我的，就算阿煜结婚了也一定是为了帮我拿到那个女人的肾。」
那个女人？是我。
可是为什么要拿到我的肾。
8
其实我是清楚的。
只是我一直都很隐忍。
看到爸爸妈妈对童栀那么的好时，我没有哭。
只是沈煜抱住我的那一刻，我心中的那道防线溃不成军。
同样，我知道所谓的找到亲生父母，以及这三年来的婚姻不过是为了治疗童栀的病时，我也没有哭。
可是直到那一天许琳带着我去郊外的疗养院，看望那些生病的小朋友时，我突然红了眼眶。
淡淡说了句：「要是可以，我宁愿把我的肾给这些小朋友。」
许琳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就是风太大。
只是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她怎么会信我这苍白无力的谎言呢。
我瞒不住她，将童栀的事情和许琳说了。
许琳好像比我还生气，把童栀和沈煜骂得狗血淋头。
傍晚的时候，她开着她的跑车带我去海边散心。
没了高楼大厦的遮挡，落日的余晖无阻碍地投在了许琳的脸庞，她转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我：「棠棠，我带你离开吧，我的能力虽然不能和沈煜对抗，可是你要是想离开，我也一定可以让他找不到你。」
我当时只当那是句玩笑话：「琳琳，你说沈煜真的忍心拿走我的肾吗？」
「他知道我最怕疼的，以前我生理期，痛得浑身冷汗。他是个重度洁癖，却还紧紧把我抱在怀里。」
「还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碎了杯子扎到了手，后来家里的瓶瓶罐罐都换了材质。」
「还有……」
我不记得那天傍晚，我和许琳说了多少个还有，我是又哭又笑的。
可能我不敢相信那个怕我疼的男人，如今却要来挖我的肾给另一个女孩，也不敢相信这所谓命运齿轮的转动不过是蓄谋已久。
我只记得最后，许琳握着我的手告诉我，要是我改变了主意，她随时都愿意带我走。
9
我没有去捅破他们的阴谋，依旧像以前一样有说有笑，做他贤惠淑良的妻子，圈内受尽宠爱的沈太太。
哦，我前几天还通过了童栀的好友申请，她还请我去参加她的生日宴。
我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因为那天也是我的生日。
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沈煜会陪着我的吧。
可是生日那天，爸爸妈妈没有祝我生日快乐，不过我听到他们唱生日快乐歌了，在童栀朋友圈里。
许琳给我订了个大蛋糕，还订了一大捧玫瑰。她说她在国外赶不回来，但还是希望我能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沈煜今早临走时吻了吻我的额头，让我乖乖等他回家。
可是我没有等到他回来，却在童栀刚发的那张朋友圈里，看到了一只熟悉的手。
以及无名指上那枚泛着金属光泽的戒指。
可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用手指抹了口许琳送来的蛋糕。
像个小丑一样吹灭了自己点燃的蜡烛，然后祝自己生日快乐。
正当蜡烛吹灭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在黑暗中起身，不小心打翻了蛋糕，刚熄灭的蜡烛碰到左手手臂，灼痛感瞬间蔓延全身。
可我还是忍着疼去开门，刚一开门就被门外的人抱住了。
「棠棠，想我了没，我可是一下飞机就来看你了。」
原来是许琳，也是，十分钟前还在童栀朋友圈里的沈煜怎么可能这么快赶回来呢。
许琳见我许久没反应，将搂住我脖子的手松开，然后担心地问我：「棠棠，你怎么哭了，说谁惹你不开心了。」
「没，就是你回来我太开心了。」我看着她笑。
可是，当许琳开灯进屋后，看到打翻的蛋糕旁手机屏幕上亮着的照片时，她就明白我为什么哭了，为什么一身奶油，为什么一直背着左手……
10
其实我是没打算去童栀的生日宴，只是那张照片下有地址，许琳又是一个脾气火爆的人。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当许琳踹开KTV房门时，我会看到童栀和沈煜拥吻的场面。
许琳冲过去，将童栀拽到一边伸手就要打她的脸，却被沈煜一手拦住了。
许琳大骂：「沈煜，我以前以为你是辆法拉利，没想到你原来是辆公交车。」
「棠棠今天生日，你就是这样对她的？」
话音落下，沈煜才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眼神复杂，有恐惧有不安以及那廉价的愧疚。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想跟我解释。
我先他开口：「沈煜，你要是想跟我解释，就先让琳琳把她刚才没做完的事做完。」
沈煜像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愣愣怔在原地。
我扯了扯唇角，刚准备转身。
就听到沈煜极度冰冷的声音：「打。」
下一秒，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后是女人愤怒的嘶吼。
「姜棠，你凭什么让人打我，你是哪根葱，你是我的替身你懂不懂啊……」
话没说完就又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我抬起眼，却看到沈煜落下的手。
他背对着我，语气森然：「童栀，别闹了。」
下一秒，我整个人就被沈煜扛到了肩上，留下众人愣在包厢中。
沈煜打开车门轻柔地将我放到后座，然后欺身压过来：「棠棠，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是童栀突然凑过来，我没来得及……」
我开口打断：「沈煜，你信吗？」
他盯着我眼神炙热：「棠棠，我真的没有骗你，要是我骗你，我将永生都活在苦痛之中。」
可是沈煜啊，你却没有说期限……
11
那天之后我开始跟沈煜生气，他想方设法地找我赎罪。
可是我每次看到他都会想起童栀说的替身。
于是我故意躲着他，好不容易许琳有时间，我陪她去看她新买的公寓。
只是很巧的是在我们临进单元门时看到了一男一女熟悉的身影。
他们穿着情侣睡衣，手上还拎着从超市买回来的食材。
许琳想冲上去被我拦住了。
回到公寓，我给沈煜打电话。
他好久才接，声音有些喘：「棠棠，怎么了？」
「有事才能找你？」
「没没没。」
「你在哪？」
他犹犹豫豫：「在……在公司。」
我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滑出：「沈煜我想吃那家草莓慕斯了，你知道的。」
「好的，老婆喜欢的，我一定去买。」
「好，那我在办公室等你。」我故意将办公室念得很重。
好在许琳家在三楼，所以从阳台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从单元门跑出来的沈煜。
正当我想要离开阳台，却看到童栀拎着一个仓鼠笼子从楼上下来。扔到了垃圾桶旁边。
我看着那个笼子，刚止住的泪又要流出来。
我急忙跑下楼，跪在那个笼子旁，颤抖着打开笼子门，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具早已冰冷的瘦小身躯。
是我送给沈煜的小满。
12
当时我捡到小满时还跟沈煜说笑，说人生小满胜万全。
我以为他会将小满照顾的很好，没想到他竟送给了童栀，还活活地让它这样饿死。
其实小满是活不长的，它本身就少了一条腿，被主人遗弃在垃圾桶旁。
我当时和沈煜散步听到吱吱声，才发现了它。
我跟沈煜说：「你说我和它是不是都很可怜，都被人抛弃，都没有人爱。」
当时沈煜吻了吻我的耳垂，轻柔地说：「怎么会呢，你有我爱着，而它有我们爱着。」
就这样，我们养着小满，后来有一次他惹我生气，我惩罚他让他亲自照顾小满，给他换木屑换食物。
他当时向我信誓旦旦保证：「我一定好好照顾小满。」
可是他没能做到，他辜负了小满也辜负了我。
小满在这个冬天饿死了，那我呢？
我给沈煜发了条消息：「小满还在吧，我想看看它了。」
我看着聊天框上反复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而后只得到一个简单的回复：「在，它很好 。」
最后三个字属实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到沈煜公司的时候，沈煜早就坐在办公椅上，桌子上放着我喜欢的那个草莓慕斯。
可是我现在却无半点心情，而是冷着脸问他：「小满呢？」
他眼神有些惊慌，接着办公室门被敲响，宋助理提着一个笼子过来了。
沈煜明显松了一口气：「这呢，我刚让小宋带它去体检了一下，没什么问题。」
我看了看笼子里的仓鼠，是米黄色的，和小满一样，但它比小满更好看，它有完美的四肢。
我心里不禁觉得好笑，沈煜在替身这方面真是玩的纯熟，他让我当童栀的替身，让这只仓鼠当小满的替身。
可是沈煜啊，你知不知道两个不幸的生命之间是有扯不断的联系的，那是怎么也替代不了的。
我和沈煜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一直没有被捅破，这只是时间问题，童栀的病始终是颗定时炸弹，要炸，也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我没想到，那天会来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