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救活我爷爷?”言采予一惊,眨着双眼,难以置信。又暗自想着“他口中该去的地方是哪里呢?”
“嗯嗯。”少年笑道,“你唤醒了我,我当然要报答你,今天听你哭了一天,孤独的滋味不好受吧。”
少女轻咬着下唇,倔强得不愿承认,同时也质疑着眼前莫名的少年。
少年抬着下颔轻轻的摇摇头,夜光之中竟是如此的美男子。
采予紧握着手中的梳子心里喃喃道:“他真的是从梳子中走出来的少年吗?”
少年一笑,似乎猜到了采予的心思,洁白的脸上闪着少年特有的倨傲,却还添了一分老成。
“还在想着梳子的事?”少年淡淡地问。
少女低头,不置一言。
“这样冒失的出来的确没人相信呢?”少年温润如玉,声音格外的好听。
“我相信。”采予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继而又缩回双腿,垂下头来。
“千万不要把见到我的事情说出去哦。”少年笑道,方才游回海中的海豚又浮出水面,此时海豚的口中衔着一道细小的树枝,少年从海豚口中接过树枝,挥挥手示意海豚离去。
继而少年起身,曳着长长的白头朝木桥便的沙滩上跑去。
采予不知何意,紧跟上去,只见少年执树枝来回甩动,顷刻之间,那树枝竟然渐渐扩张。
“能帮个忙吗?”少年道,言采予在一旁观望良久,不知少年在做什么。
“帮我在海边高一些的地方挖一个树坑。”少年吩咐,手中不停的来回甩动着树枝,此时树枝已经像手臂般粗细了,少年双手执树枝,如同舞旗一般的舞动着树枝,海风阵阵吹来,少年白发飘飘,宛如仙人。
采予快步的冲到海边高一些的地方,寻着一处泥土松软处用手挖了起来,此时少年已经扛着小树大小的树枝朝这边走来了。
“这是做梦吗?”采予喃喃,不过既然能救活爷爷,哪怕在梦中也是满足的。
“不够深。”少年道,“来你扛着树枝,记住,千万不能在种下之前让树枝碰着地面哦。”
采予点头记住少年的吩咐,接过树枝,只觉得那树枝冰凉无比,采予扛着树枝如同站在冬天又海的海边一样。
“好冷。”采予双唇颤颤。
“马上就好了。”少年束起白发,跪在沙坑边卖力的挖着。
“可以了。”少年吃力的抡着手臂,“来把树枝给我。”
接过树枝,少年小心翼翼地将树枝的底部种在泥土中,女孩静望着,只见那树枝一触到泥土,忽而生出无数的树根,继而紧紧的抓住土地,此时原本的小树枝已然长成了一颗大树。
“好神奇!”年幼的采予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仰头望着不断长大的树惊叹道。
“黎明时分,大树会结出一颗果实,记住只有一颗哦,摘下来喂你爷爷吃下。”少年吩咐道。
说话之间,大树已经长到十米左右了。
“好啦,也算报答你啦,我现在得离开了。”少年轻呼一口气道。
“你……你是要回到梳子里吗?”采予小声的问道。
“不是。”少年微微一笑,朝着又海远方一指,“在那里。”
采予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望去,除了来来回回的海浪,别无他物。
“回到大海?”采予又问。
少年仍旧是笑,却不想明确的回答,只是点点头。采予见此,也不好再问。
少年起身,又将长发放下,拾起身边的木笛放在唇边,闭上双眼,轻轻的吹着曲子,少女闭目亦随着少年的笛声进入梦境般的幻想之中。
笛声悠扬,错错落落,一如山泉流淌,又如平湖春风,再听又宛若大洋波涛,翻涌回旋,久转不绝。采予从未听过这样的笛声,似天籁之音一样,合适的夜晚,合适的笛声,还有合适的少年。
良久,笛声断,少女惊醒一般的呼吸着,此时少年已经起身,木笛不知何时送到了少女怀中,白发的背影悠悠的行走在木桥之上,忽的少年一个猛子扎到水中,不见了踪迹。
少女怅然若失,木笛上还留着少年的温度,少女双手紧握着木笛,又远望着平静的又海,少年此次又去哪里了呢?
“采予……采予……”此时岸边传来郁北林的声音。
“我在这儿。”采予挥舞着手中的木笛,站起身来,郁北林远远望着,赤足奔跑,气喘吁吁的冲到采予跟前。
“你怎么在这儿?还有我的笛子怎么会在你的手里?”郁北林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问。
“哦,我一个人走走。”采予仍旧沉浸在方才的情景之中,这不是梦。
“我怎么就睡着了呢?”郁北林自说自话,又抬头问,“咦,又海边什么时候多出一株大树了?”
采予心中欣喜,却是不想道出夜晚的奇遇,张开小手问道:“北林,我是在做梦吗?”
“做梦?”郁北林抓着长长的头发说,“我觉得自己在做梦,这颗大树好奇怪啊。”
郁北林从未见过这样的树,枝叶旺盛地怒张着,堂庭山上虽然草木茂盛,但如此充满活力的树北林还是头一次见着。
采予抱膝而坐,想到黎明时分就可救活爷爷,微笑着不言不语。
“啊,好凉!”郁北林好奇的用手触摸大树的树干,一阵透心的寒凉,由手掌直直深进内心,连呼吸也开始变得颤抖了。
采予微笑的望着北林,又望了望眼前高高的大树。
“这可怎么上去呢?”采予朝大海眺望了一眼,熙光隐隐,大树茂密的枝叶之中透出一滴深红色的暗光,“那就是他说的果实吧。”
“果实?”郁北林顺着采予的视线向树上望,只见树叶之间果然藏着一颗如红翡翠的果实,周遭暗淡的光线让果实格外的显眼。
“现在已过十月啊,怎么树上还有果实呢?”郁北林抬头望着那颗红艳艳的果实喃喃道。
“快天亮了。”采予自顾自地说着话,此时大树已经长成一人合抱那么粗了,神木生长的滋滋声让人兴奋。
采予静静的望着天边沉寂的又海。
“等到黎明爷爷就有救了。”采予自说自话。
“采予,你在说什么?”郁北林不知少女在说什么,宛如梦中一般的。
采予扬起头,灿然一笑,美的不可方物,道:“北林,你说我是在做梦吗?”
男孩双颊一红,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采予如此开心的笑,笑容的温度也刚刚好。
海天相接的地方晨光隐隐扩大,远方海面微微望去,近处的海浪轻声起落,又海的清晨竟如此的美丽,可惜在海边生活了这么久竟没有发现。
“采予!你要做什么?”只见言采予忽然站起,抱着树干吃力地向上攀爬。
“只要摘下那颗果实,爷爷就有救了。”采予用吃力的声音回答道。
“你说的是真的吗?竟有如此神奇。”北林疑惑不解。
树干冰凉,女孩如同怀中抱着寒冰一般的,四肢渐渐开始麻木。
郁北林不知何因,看着女孩倔强的朝上攀爬,只是手脚太小,根本无法攀登到树枝上。
“采予,我帮你。”郁北林朝后退了几步,赤脚在树干上蹬了几脚,顺势用双手扣住大树,一阵刺骨的冰凉袭来。
“好冷!采予,你快下去,回去帮我找些钉子来。”郁北林被冻得直哆嗦,这神木竟比冬天的冰块还凉。
采予闻言跳下大树,又朝又海远方望了一眼,此时朝光如同方燃之火一般的渐渐的从大海的尽头蔓延起来,再看树上的果实,血红欲滴,已经长成了如拳头般大小了。
“快!”郁北林吃力的扣住树干,刺骨的寒冷已经让手臂麻木了,如果手脚再无借力之处,很快就会从树上跌下。
“我要用铁钉做梯子。”郁北林道,说话之间已经感到了男孩声线的颤抖了。
“好!”采予三步并作两步朝小木屋冲去。
“钉子,钉子!”采予口中囔囔,四下找寻铁钉,情急之中,竟不知爷爷平时将工具放在哪里了,越想越急。
“没时间了!”采予着急的喊着,拿着墙壁上挂着的铁锤直直的冲向门外的渔网架,现在渔网已经在朝阳之下闪着微微的鳞光了。
采予用力把固定木架的钉子起出,一颗、两颗、三颗……汗水顺着采予的下颔凝聚成一滴,这些铁钉早已经与木架连成一体了,起出一根铁钉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够了!”采予数着手中歪歪斜斜的铁钉,钉子两寸左右,足够北林踩在上面了。
此时又海上的太阳已经探出半个身体,海面一片金黄,海风也渐渐的大了起来。
“北林!给你。”言采予踉踉跄跄的冲到树下,将铁锤与钉子抛给郁北林,郁北林用双腿夹住大树,将钉子打进树干,抓住钉子向上攀爬。
此时枝叶之中的果实在阳光的照射下已经开始渐渐暗淡了,如果再不将果实摘下,太阳完全升起时,果实便会消失。
“快!北林,一定要在太阳升起之前摘到果实。”采予在树下急切地望着树干上的郁北林,此时郁北林距离果实还有几米远。
北林顾不得思考女孩从头到尾的话又多玄乎,只想着帮她做她想做的事。
女孩紧张的望着吃力向上攀登的北林,又不时朝身后的太阳望去,此时太阳已经升出一半,时间不多了。
采予双手紧扣,默数着自己紧张的心跳,曾经多么渴望太阳升起,而今天却希望阳光就此定格。
此时大树已经渐渐的开始融化,郁北林刚刚钉进树干的钉子也随着树干的融化而脱落。
少女紧张的呼吸着,两米、一米……采予只觉得身后渐升的灼热越来越烈,似乎比盛夏的阳光更是灼人,会毫不留情的融化掉神木。
郁北林手脚麻木,攀爬的速度越来越慢,果实就在眼前,而双手已经僵硬难以屈伸。
“只有摘到果实采予才会开心吧。”北林独自喃喃,说话时呼吸的气如同北风中的白气,嘴唇也冻的乌紫,此时大树上的果实已经只剩暗暗的一点光亮了。
采予向后望去,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出海平面。
采予一惊,转身望去,此时树上的北林忽而身体一僵,从神木上高高跌下。
“北林!”
又海沉静的起伏,巨日缓缓轮转,静默的海音如人静念的耳语,少年破水而出,这样久违的自由让自己不知疲倦。
海豚们围绕着少年,兴奋的左右游动,此处是故地,曾经神木上的精灵国,少年望着空无一物的海面,曾于神木上的少年时光有浮现在眼前。
十年前,又海广袤无言,平静如湖,海鸥朝着朝阳飞舞,似同画卷一般,清晨一声长啸,宿鸟振翼群飞,美丽无比。
又海深处生长着一株神木,此木冰寒,绵延百十里,巨大的气根落入水中,继而气根底部又生出新的神木,如此连接,又海之上形成一片神木的岛屿,神木之上居住着远古部族精灵族人,依神木而居,朝阳升起,便从神木中走出,每至黄昏又隐进神木,由来千年,与世无争,神木与精灵国守在又海之上,这片广袤的大海因为神木的存在已经千年未曾起过风浪了,堂庭国来的渔船也常在此歇脚,因此小城中一直流传着精灵国的传说,称精灵族人为海神。
“秉兮还是那么贪玩。”神木树梢,绫罗裙摆,鹅黄铺面,一袭白发似同披衣,慈祥的双目静望着又海中与海豚嬉戏的少年,海中的白发少年唤作方秉兮,海神的孩子,继承了精灵族的白发与面容。
精灵族族人每日便如此,日复一日的守在神木之上,相比于广袤的又海与绵延的世界,神木连接的小岛不过是方寸的天地,但是如果无人守住这株神木,又海便会掀起恐怖的风暴,掀翻过往的商船,吞噬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