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去胡楠睡不着,躺在床上想着萍萍的白事。她与萍萍年纪相仿,自己又是萍萍葬礼的殡葬师,冥冥之中让她和萍萍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特殊的缘分也让胡楠更觉得责任重大。
她一夜没怎么睡,很早来到灵堂,灵堂里白色的蜡烛闪烁,大厅中间两个纸制版新娘新郎不见了,改成了一张巨型黑白照片。萍萍年轻的遗像顿时让整个大厅显得异常肃穆。胡楠站在巨大的遗像前,给制作孝服的师傅打电话,连着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看了一眼时间6:37分,她把手写的葬礼演讲稿拿出来又看了一遍。
整个葬礼堪称完美,她有信心会得到萍萍父母的认可。
胡楠是被妈妈小琴推醒的:“小楠醒醒,你快过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瞬间睁开眼立刻清醒,白事上人多事儿多是非更多,她不能让萍萍葬礼出现一丁点的差错。她跟在妈妈身后揉着眼睛,疾步走出大厅。
门口老胡站在送孝服的面包车旁,插着腰与送孝服的司机说着什么。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胡楠跑过去查看孝服,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顿觉脑袋大了一圈。
“红色的?这是什么?”胡楠指着孝服质问司机。
司机只负责送货,胡楠一个电话打过去询问裁缝店老板,才搞明白这批红色孝服是裁缝店昨晚连夜赶制的,她要的白色孝服已经被另外一家葬礼全部买走,现在做根本来不及。
裁缝老板说:“我做了大半辈子孝服,还是第一次做红色的。定制的人说是婚礼又是葬礼,我当时也觉得奇怪,反复确认才做的,钱收的也是全款,地址也是你要送的地址。”
胡楠对着电话厉声问:“就算是这样,老板您是不是该给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老板自知理亏不再说话。
说什么都没用,眼下只能用红色孝服,胡楠知道一定是小乐故意报复,除了他还能有谁?胡楠插着腰站在同样动作的父亲旁边,父女俩看着地上两袋子孝服,红色被阳光一照,变成血红色格外刺眼。
她转过头寻找小乐,他应该躲藏在某个角落,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深呼吸胡楠大脑飞转想着如何化解“红孝服”的对策,压力越大越能激发胡楠的潜力。看到父亲老胡一根接一根抽烟,先稳住老爸才是关键。
胡楠主动承认错误,在整个事件中找到最有利的部分:“爸,您看孝服的质量是很好的,布料好做工也没得说。”老胡点头,在接受现实中慢慢恢复平静。
她又把白事困境与利害关系讲清楚:“咱们已经没有退步,孝服白色最好,红色也不是不可以。既然现在只有红孝服,咱们就把‘红’发挥到极致。”
前面两步讲解是铺垫,最后一步胡楠对着父母,瞎编胡说吹嘘,把红色孝服的优势做了最大限度的夸赞:新事新办婚礼特供,效果加倍耳目一新。胡楠说着自己脸也红起来,连她自己都不信的鬼话,父亲老胡听着却不停地点头。
老胡抽着烟心里所想的,不是眼前孝服的颜色,而是他“白事胡”的名声,和殡葬师的地位会不会受到影响?只要一想到殡葬同行,把“白事胡“成为“红孝服”,他就想抽烟不敢再想下去。
葬礼上的人越来越多,胡楠见父亲没说话,她和母亲两个人把红孝服搬进大厅,前后都是输胡楠决定背水一战。环顾大厅没见到小乐,让她复杂的心情稍稍好受一些。
她深呼吸招呼来宾们更换孝服,几分钟内大厅里人来人往红红火火,竟然比第一天婚礼还热闹。老胡用手下意识捂着脸,胡楠一副“打不死只会让我变得更强”的倔强姿态:想看葬礼的笑话没那么不容易,让红色孝服变得更猛烈些吧!
她立刻给经常合作的几家花店打了电话,在一个小时之内让店主们想办法做出100个玫瑰花环,按时做好价格可以多给50% ,作为花环的加急费。
一个小时不到玫瑰花环已经戴在来宾们的胸前,有钱好办事再说玫瑰花钱也不是寿衣店出。已经接近开始时间,胡楠走向大厅站在昨天小乐站的位置,她看了一眼身后,萍萍的遗像前还少了些什么。胡楠对妈妈挥手示意,又拿了一个花环,静静放在黑白遗照下面。
从小生活在殡葬家,就算心情再不好也不能表现出来,胡楠一脸平静看向来宾。小乐正坐在昨天胡楠坐的位置,学着她昨天的样子,把手放在胸前对着胡楠招手微笑。
小乐长了一张帅气的模特脸,棱角分明皮肤白皙素颜更显好看。胸前戴着花环的小乐,一张脸笑得更明媚灿烂。让已经恢复情绪的胡楠,顿时又多了几分愤怒。
胡楠也不示弱对着小乐挥手,对着所有来宾挥手。她一点不紧张,葬礼是她的主场像是和老朋友聊天般轻松自在。胡楠对着大厅里所有来宾说:“葬礼是我们聚在一起送走一个人,葬礼就是一场送别会……”,胡楠说着走到了来宾们的中间。
“与昨天的婚礼不同,我就不说‘欢迎大家’的客套话,萍萍走了但她留给我们的爱不会消失。与传统葬礼不同,今天是葬礼的第一天也是婚礼的第二天,作为殡葬师我特意把孝服改成了红色,配上了象征玫瑰的花环。”
小乐傻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胡楠主持葬礼,简直不能太飒。更佩服她巧妙把红孝服的错误,说成是葬礼的亮点。
胡楠讲到最后时,全场所有来宾都被她征服,胡楠脱去红色的孝服,铺在地上静静躺在孝服上闭着眼睛,像魔术师又像催眠师:“让我们躺下闭着眼睛,想象或回忆曾经经历的美好时刻。默默对自己说又或是喊出声,生命中感动我们的:亲情、爱情和友情。”
从地上站起来的胡楠,把戴着的花环放在红孝服旁边:“当我们重新站起来,请和曾经那个不快乐的自己说声:‘感谢你,再见了。’”,最后请大家把花环放在孝服旁,用花环做成花的海洋,让我们每个人都在花海里重生吧!
花海创意确实要感谢小乐,本来胡楠只想把孝服当道具的,现在多了玫瑰花环总不能浪费,围成花海不仅增加了艺术感和美感,还让重新“复活重生”的来宾多了仪式感和氛围感。
老胡是萍萍葬礼最开心的那个人,女儿胡楠的成功就是他的成功,他想着过不了多久,他“白事胡”的称号会升级为“白事胡王”。名声虽然看不见,但可是钱买不来的。
当年老胡还是小胡,生了胡楠这丫头,他背着老婆绝望地喝了一瓶白酒,女孩子做殡葬师怎么可能?谁想到20多年过去,现在男女都一样,甚至女殡葬师因为稀缺,更受到逝者家属的尊敬。
在葬礼上太高兴总觉得不合时宜,老胡忍住高兴,看着一个个有头有脸的来宾听从女儿的指挥,脱下红孝服躺下,多不一会儿再站起来……像是哄孩子的游戏,可谁又说葬礼不是一场,大型哄成年人不伤心的仪式?
还没到下半场只上午的“谢谢你,再见了”,已成为一场葬礼式的死亡教育,有意义外加有意思的互动活动,彻底打败了小乐设计的婚礼。
小乐是最后一个走向花海的人,孝服堆成山又被玫瑰花海包围,只看一眼就感觉十分震撼。小乐躺下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着已经去世的肖磊,像是喊口号每个字都充满力量。
他被自己哥们算计还找不到人,总不能也变成鬼找肖磊算账?这口气憋在小乐心里,让他的声音巨大,一字一句喊给胡楠听。
坐在后面的胡楠往前走了几步,她很好奇小乐到底会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