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磊你这个懦夫,你当初不敢追求心中喜欢的姑娘,因为你嫌弃姑娘全家是做殡葬的。”小乐喊完一个转身站起来,把戴着的花环没有放进花海,而是给胡楠戴在胸前,一脸严肃真诚:“猜到你会不相信,这是肖磊手写的日记,他去世后他妈妈给我的,我本来还想替肖磊保密,现在看来很多余,你自己看吧……”
肖磊的妈妈胡楠只见过一次,是个十分精明的女人,她把儿子的日记送给小乐,出于什么目的呢?胡楠对已经去世的人没兴趣,如果做殡葬师有什么好处?胡楠觉得是:人间清醒。每天和死亡打交道,想得开放得下,世间无大事除了生死。
小乐把日记本放在胡楠旁边的椅子上,一副你爱看不看的架势转身离开。和胡楠比起来小乐更敏感,别看他是个男孩子可遇事爱认死理,都说在爱情面前谁对谁错不重要,说这话的人要么不爱,要么就是有错在先。
看着小乐生气走远胡楠拿起日记本,本子很小很轻但她却感觉异常沉重。马上要进入下午的葬礼送路环节,她没心思想过去的人和事更别说感情。在死亡面前,“死者最大”,而她是萍萍的殡葬师,她的任务是办好葬礼。
来宾参加红白喜事一天半,加上上午又在花海里重生,午饭过后有事的有事,没事儿的来宾,也各自找地方眯一会。
妈妈小琴在安排下午的送路,爸爸在一旁帮忙像是在寿衣店里一样,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常。老胡对殡葬很认真,经常对老婆女儿说:“咱们虽然是寿衣店,但咱们不希望有人去世,可有生就有死所以要随时做好准备。”
下午的白事活动,比起上午“花海重生”更简单。如果上午是“动”,下午则是“静”。大厅中间多了一个大桌子,桌子上码放着各种需要手工完成的“纸活”,有传统的电视、洗衣机、冰箱、空调,还有最新的手机、电脑,甚至连麻将牌和日用品……简直是应有尽有。
胡楠手把手教给来宾制作:“纸活制作十分简单,这是我们送给萍萍婚礼的礼物。”
一听说送礼物,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做手工“纸活”队伍中,虽然是葬礼但气氛却其乐融融像是一家人在包饺子,因为同一件事把葬礼所有人的心团结在一起。
中午大厅播放着轻柔的音乐,胡楠已经做了电视机纸活,手里正在做着微波炉。“不知道那边有没有电?,纸活一点不‘鬼性’,发电机纸活才应该是标配嘛。”她自言自语,制作格外用心。
下午熊泰夫妻出现,这次是作为来宾的身份参加萍萍的葬礼。胡楠看见熊泰在一堆纸活里,选了个冷门还没人做的“婴儿大礼包”,包括婴儿能用到的所有用品,应该是给去世的婴儿准备。
不愧是婚庆店老板浪漫至极,胡楠不仅多看了熊泰夫妻两眼。都说夫妻相可他们却一点不像。妻子像高贵的女王韩剧里的大女主,丈夫瘦小枯干全身上下只头发乌黑飘逸。胡楠更觉得小乐爸不简单,对“长发大叔”多了几分好奇。
老胡得意过了头,站到在门口吸烟又见到熊泰,才想起答应过这个可怜的男人。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让熊泰的老婆解除误会?老胡虽然没什么学问但也知道他的解释,只能证明熊泰无能。
在外面老胡没脸解释,他回到车里按照熊泰的建议,给白丽丽录个视频。这是他们各自退一步商量的结果,白丽丽也不想当面质问老胡。白丽丽与老胡就像阳春白雪与煤球木炭,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彼此之间谁也看不上谁。
录自己说话老胡是第一次,她喊来老婆小琴帮他。老婆小琴拿着手机,老胡有些紧张说得一会儿快一会儿慢:“那什么我叫胡兴旺,三代做殡葬同行人送绰号‘白事胡’。我在此正式向婚庆公司的熊泰道歉,非常抱歉对不住。我在萍萍婚礼上,说了不适合的话,纯属是为了竞争,开了个恶意的玩笑。”
在葬礼上阅逝者无数的老胡,录完视频后完整看了一遍,更让他觉得还是去世的人简单,说话不用处处小心。同是丈夫老胡很同情熊泰:“看起来这个老小子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老胡把视频发给熊泰,最后语重心长地说了句:“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啦。”
熊泰收到视频故作镇定去了卫生间,卫生间一直被熊泰视为男人的“安全屋”,老胡的道歉视频他虽然不是很满意,还是立刻发给了老婆。
白丽丽这次是真的很生气,凭着结婚多年她对熊泰的了解,老公肯定认识做葬礼的老胡,她气熊泰为什么不和她直接说清楚。越是想隐瞒越说明有问题,她想逼迫熊泰说个清楚明白。
熊泰本以为能解决的方案,却让白丽丽越来越气愤。这些年他没给老婆写过一个字,昨晚睡觉前熊泰递给白丽丽一封手写的情书,更让白丽丽觉得事情可能比她想的更复杂。
晚上送路的队伍很长浩浩荡荡,红色的孝服在夜色中变成暗红色。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自己制作的纸活模型,纸活颜色鲜艳制作精巧,如果不是晚上走在大街上,换成白天一定会让行人误以为是接亲的。
马路的十字路口车辆很少,老胡把一个铁桶放在路中间,纸活丢进去火立刻燃烧起来。火光映照在每一位送路人的脸上,红色孝服变得柔和,大家静静看着火焰没有人哭泣,现场充满和谐与温馨。
“多美的篝火晚会”,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很快围在铁桶前的人们彼此之间拉出了手。有歌声传来不知道是谁,用手机放着一首《今天要嫁给你》。
胡楠记得这首歌,萍萍姑娘在阿源去世那天唱的就是这歌,她发了微博哭着唱完。胡楠顺着歌声在人群中寻找,是小乐原来他也看了萍萍的这条微博。小乐背对着胡楠,像在演唱会现场高举起手机,随着歌声来回挥动。
这才是胡楠最想看到的葬礼,大家一起欢乐送别的场面:你走了我不哭泣,我送你一路欢歌。
送路回来来宾慢慢散去,夜已经很深,在萍萍家的院子里,没有了白天的酷热。熊泰一家和老胡三口重新坐到了一起,他们在等待萍萍姑娘的父母。
红白喜事已经过去两天,第三天是出殡的日子。到底哪家的策划好?最后应该给他们两家一个答案。
胡楠看着院子,她还记得两天前她第一次来时,惊叹浪漫奢华的灵堂,羡慕甚至是嫉妒过萍萍姑娘。过去两天在这里经历的一切,让胡楠心力交瘁同时又收获了很多。
夜色下小乐偷看胡楠,都说不打不相识,在“红白喜事”之争中他和胡楠暗暗使劲,却从心底佩服胡楠在葬礼上的机智应对。
从相识相恋到分手再到分手后较量,表面看是婚礼与葬礼、婚庆公司与寿衣店,实则是他和胡楠之间,一场关于爱情和死亡的执念之争。
胡楠手里拿着肖磊的日记本,她在想自己要不要打开?正犹豫萍萍父母走出了大厅,两家人全都礼貌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