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出了礼堂天已经全黑，孤儿院里一栋一栋的小房子亮起了灯。晓雪牵着马江海的手走在前面，两个人一边走一边打着手语。胡楠小乐一前一后跟在后面，沉默无声，反而更像一对“聋哑小夫妻”。
很快四个人来到孤儿院的大门口，晓雪指着门口的一个位置，又指了指自己，做出怀抱婴儿的样子。
胡楠和小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明白，晓雪手势的意思。
原来晓雪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是在这里被捡到的。
胡楠走过去，轻轻拥抱晓雪。
马江海用手机打字告诉小乐和胡楠，“明天晓雪想在这里，对她的妈妈表示感谢。”
“晓雪的妈妈？她找到妈妈了吗？”他俩再次对视，异口同声地问。
晓雪像是明白他俩的想法，用手指了指孤儿院里的一栋亮灯的小房子，低头打字把手机递给小乐。
——妈妈在这里，我是在这里长大的。
第二天一大早，晓雪和马江海的新房，晓雪坐在化妆台前已经换好了婚纱。小乐临时动员了家里两位重量级志愿者，专业化妆师妈妈和业余摄影师老爸。
“你别拍我啊，拍新娘。”白丽丽专心给晓雪化妆，把熊泰对准自己的镜头推开。
熊泰往后退了两步，脸躲在相机后面：“都拍，你和新娘子站一起啊……就像姐妹。”
白丽丽笑得像个初恋的少女：“我说熊摄影师，请您认真工作。”
“好嘞”熊泰转过身，去拍新娘旁边的新郎。
马江海早已穿好新婚礼服，一套深蓝色单排西服，头发往后梳理,长度利落,整齐、服帖让人看起来更加成熟英俊。他搬了把椅子坐在晓雪旁边，两个人打着手语。
晓雪坐在床上，一身白色拖尾婚纱，婚纱上缝制着大大小小的珍珠，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床边坐着五位姑娘，她们全是晓雪的伴娘，每个姑娘穿着一模一样的粉色纱裙，头戴喜字。
她们和晓雪一样都是聋哑人，看晓雪化妆好看，爱美的姑娘们又簇拥到白丽丽身边打着手语，让白丽丽给她们化妆。
婚礼的气氛太喜悦，每个人都兴高采烈，让从小在白事长大的胡楠很不适应。
她不安的躲在门口，给在结婚礼堂的小乐打电话，想问问他那边的情况，连着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
“是不是打给小乐啊？他现在应该正忙着，等他看到会给你打过来的。”熊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
一下子被猜中，胡楠的脸红了。
“小乐让你负责接新娘，看来你的能力很强哦，都是年轻人，别总躲在暗处，鬼师傅结婚那天，我看你穿的衣服就很好看嘛，多穿红色多笑笑，多好。”说着熊泰拿起相机对着胡楠连拍几张。
“啊，您别拍我……鬼师傅那天其实我穿的是一件……”胡楠慌张后退，“寿衣”两个字没等说出口，小乐的电话正巧打过来，她忙转身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
小乐电话那头欢快的敲锣打鼓声、说话声和孩子们的大笑声乱成一团，他用一手捂着耳边，对着手机大喊。
“我这边都准备好了，你那边准备好可以出发。这个时间路上可能会堵，路上小心一会儿见。有事儿微信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这天的天气出奇的好，天空湛蓝，小乐临时决定把拍照区放在孤儿院大门口。
门口端端正正放了把椅子，椅子上方挂着临时用鲜花花瓣儿做成的红色条幅“妈妈，感谢您”。
看着鲜花条幅，小乐想起前一天晚上，晓雪带着他们走进“娘家”的情形。
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小女孩，她拉着晓雪的手，一进屋就大喊：“妈妈，晓雪姐姐来啦。”
一位50多岁的中年女人戴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在围裙上擦着手。她打着手语，还不忘招呼胡楠和小乐：“我是晓雪的妈妈，也是这里很多孩子的妈妈，大家都喊我‘李妈妈’。”
李妈妈把他们让进客厅的沙发上：“虽然晓雪上了大学搬出去住，但她经常记得来看我和她的弟弟妹妹们。一晃这孩子都要结婚，做妈妈的真为她高兴。”李妈妈欣慰地笑。
和所有女儿要出嫁的妈妈一样，李妈妈笑着笑着眼里却流出泪来：“你们不知道，晓雪刚来这个家的时候，只有小枕头那么大。”李妈妈站起身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本相册。
原来这家孤儿院的每个小房子都住着一个家庭，家庭里会有一位妈妈照顾不同的几个孩子。
李妈妈翻着相册骄傲地说：“最多的时候，家里有6个孩子，每个孩子刚来这个大家庭都不适应，要在一起生活几个月才会慢慢适应呢……”
每年春节全家都要照一张全家福，看晓雪小时候的照片，李妈妈抱着晓雪时的样子很年轻，看着也就刚刚20出头。翻到最后几张，李妈妈已经是一脸皱纹，一头灰发。
“明天晓雪出嫁，我包了晓雪最喜欢吃的三鲜馅的，今晚我们吃饺子。”李妈妈疼爱地拍了拍晓雪的头，晓雪像个小姑娘把头埋在李妈妈怀里撒娇。
李妈妈对着马江海打了一会儿手语，马江海一个劲点头，晓雪却抱住李妈妈哭了。
“天下当妈的都一个样儿，不放心自己的女儿，所以我叮嘱女婿几句。”
“您说了什么？”胡楠小心翼翼地问。
李妈妈满眼的喜悦和不舍，把晓雪和马江海的手拉到一起，拍着他俩的手：“我说，你小子要是敢欺负我的闺女，我这个妈会找他拼命去！”
突然一声“大家注意！婚车还有10分钟就到门口”的喊声，小乐像接到命令的士兵一路小跑着去请李妈妈。
敲门进屋，家里的孩子们都换好了衣服等在门口，李妈妈穿了一件枣红色的毛衣裙，显得很紧张。小乐看得却是一阵心酸，红色毛衣让李妈妈一头灰白的头发更显出苍老。
“晓雪第一个月发工资给我买的，我过年都没舍得穿。晓雪来啦？那咱们走吧走吧……”
小乐点头夸赞：“好看好看，您别急，婚车还要几分钟才到呢。”
孩子们早已经等不及，排着队跑出门，李妈妈跟在后面笑着锁门，嘴里叨叨着：“慢点，别跑当心摔倒。”
一听说让自己坐在椅子上，李妈妈更紧张：“今天是晓雪结婚，让我坐这儿大家伙都看着，不太好吧？”
说着婚车已经到了，小乐把李妈妈按在椅子上：“这就是晓雪的主意，您为孩子们辛苦了大半生……应该坐的。”
“你去礼堂里等我，我想和妈妈单独说几句话。”下车前晓雪飞快地和马江海打着手语，一把推开了车门。
孤儿院门口的孩子一拥而上，把新娘子围在中间。晓雪从红色手提包里拿出一沓红包和一把糖果分给每个孩子，孩子们拿了红包跟在她身后。
鞭炮响起，早已准备好的志愿者扬喜花、喷彩条，一片结婚的喜气氛围。可此时在晓雪的眼中，她只看见了妈妈。
她眼里喊着泪，一边走一边打着手语：“妈妈今天真好看。”
李妈妈激动地站起来，晓雪突然站住，跪下磕了个头，打着手语说：“妈妈，谢谢您。”
“大喜的日子，孩子别哭，应该高兴才对啊……”李妈妈愣了几秒，立刻搀扶晓雪起来。
母女紧紧相拥，彼此擦干眼泪，晓雪挽着李妈妈的胳膊，两个人一起走向礼堂。胡楠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温馨场面，有些恍惚，但依旧感动。
“坏了，婚礼都是新娘父亲牵着女儿的手，进行‘交托仪式’，突然换成母亲我没提前和主持人说清楚。”小乐拉起胡楠往礼堂门口跑。
“小楠你一定要在门口拦住晓雪，给我争取几分钟时间。”小乐快速说完，一转身跑进礼堂。
“我？怎么拦？” 胡楠完全蒙了，瞪着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