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回到御园别墅，她看到了外面屋檐下站着的那道黑色身影，身姿颀长，指间夹着的香烟忽明忽灭。
看见车子停下，顾廷州过来拧开车门，捉住她的手腕拉了下来，伸臂就抱紧了她:“去了哪里？”
温婉的下巴搁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她轻轻说道:“我把福伯给杀了。”
顾廷州俊眉一拧，扶住她纤瘦的双肩，在夜灯下盯着她红肿的双眼:“哭过了？”
温婉抬起了下巴，朝他无力一笑:“顾廷州，福伯死前告诉了我，说是你妈下的毒手，她拿了五千万要顾乾坤除掉我妈，你说我该相信他，还是相信你呢？”
男人的心蓦地攥紧，像被什么拧了下，他脸色苍白:“你一定会离开我是吗？”
温婉的头抽疼:“我要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你放开我吧，我很累了。”
她的眼皮无力垂落，身子也是软绵绵的。
他松开了手，盯着她一步步朝楼上走。
那道娇小的身影像是变得虚无缥缈，他眼中逐渐模糊。
温婉去洗了个澡，出来就钻进了被子里，熄灭了墙头灯。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床铺下陷，她知道顾廷州躺了下来，她并没有睁眼。
透过窗外的月光，顾廷州凝视着她，伸手抚着她的脸，嗓音哽咽:“婉婉，我只是不愿失去你。”
她没有任何回应，面容平静，像是睡着了。
天亮了，她缓缓睁眼，看到晨光里男人穿衣打领带的背影。
感受到她的目光，顾廷州理了下矜贵袖扣，过来低头吻她的额头，他深邃的眼格外温柔:“今天是你妈的祭日，待会带你去趟冥铺买点东西。”
温婉模样恍惚。
他问:“还要再睡会吗？”
她掀开了被子坐起来，穿上了拖鞋，进了洗漱间。
出来走到衣柜面前。
打开柜门，她站着看了眼，拿出黑色套装出来，去了隔壁的换衣间，穿上后站在镜前照了眼。
一身暮沉的颜色衬着她的脸苍白如雪。
今天是母亲的祭日，她摘下了耳饰，一身素净。
打开换衣间的门，温婉看到顾廷州还站在房间的窗边，他指间点着根烟。
扫到她出来，他过来用另外那只手掌牵住她，从楼上下去了。
来了餐厅里，兰姐把早餐摆上桌。
盯着眼前的牛奶三明治，温婉拿杯子抿了口就放下了。
她没有任何胃口，也感觉不到饿。
她过去玄关处穿好鞋，从别墅走出去看到车座上男人的身影。
她打开了副驾驶座这边的车门。
一路从南山下去，温婉侧头盯着车窗外。
已经入冬，外面到处萧条冷寂，没有一丝生机。
想到那只买来的小白狗，她开了口:“小雪球呢？”
见她终于说话了，顾廷州抿着的薄唇轻扬了下道:“兰姐在喂它，不必担心会挨饿。”
“你很喜欢它？”
温婉低垂眼睫，盯着自己垂放在腿上的双手，她只是觉得它很像小时候的她。
那时母亲早逝，她这个没妈的孩子在村子里没了依靠，似乎谁都可以欺负，就像小白狗一样。
黑色宾利停在路边，顾廷州手搭放在方向盘上，很温柔看着她:“婉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温婉的声音低低地，充满悲凉:“要怎么重新开始，你告诉我？”
“是花瓶破碎了还能重新粘好，没有裂痕，还是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悲伤的话让男人怔住，侧脸轮廓泛上白霜。
车子重新发动，来了市区街道的冥铺。
站在这间死人用品店，温婉的胸口很闷，她看见了顾廷州买了冥花金元宝纸钱，还买了纸扎的衣服鞋子，以及纸扎的日用品那些。
老板却笑眯眯问:“要烧辆车子和房子吗？”
温婉小脸怔了下，轻摇了下头。
她却看到顾廷州一齐买了，大袋小袋堆砌在车后箱里。
回到御园，已经是中午。
兰姐做好了午饭。
饭间兰姐说道:“太太，我已经准备好了香火蜡烛，还有鸡鸭鱼肉，等您祭拜您母亲用。”
温婉轻声道谢。
兰姐眉毛皱得紧紧的，她之前以为两人是吵架，闹闹别扭就好了，可她这次明显感觉到不一样，似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出现了不可调和的裂痕。
桌上有五碗菜，顾廷州从莴笋炒肉中，夹了清脆的莴笋放她碗里。
温婉低头吃着饭，没有说话。
从鱼肉中，顾廷州挑了鱼肚没有骨头的位置递到她碗里。
看见鱼肉沾了点香菜，他夹去了。
盯着碗里的饭菜，温婉有些愣神。
她的喜好，他总是记得很清楚。
“我吃饱了。”
她推开餐椅下了桌，实在没什么胃口。
来了院子里狗笼前，温婉打开了小门，把小雪球放了出来。
她抱着这只两斤的小白狗，抚摸它的脑袋，目光挪到院子里。
兰姐出来摆了张案桌，供了香火。
香烟的气味夹杂在冷风里拂来，醺了温婉的眼睛。
那些祭品堆在一起，温婉过去把供品摆上。
“太太，给您打火机。”
温婉点燃了纸钱。放到了那些烧给死人的物件上，很快就燃起了熊熊烈火。
温婉曲膝跪拜，磕了三个响头，仰头望了眼天。
浓烟滚滚，纸烧着的清灰纸屑落满了她的头。
兰姐从屋里拿手机出来:“太太，有您的电话。”
温婉点开视频，看到镜头里外婆慈祥的脸，戴着草帽，好像刚干完农活。
“丫头啊，今天是你妈的祭日，你没忘吧？”
温婉清了清有些哽的嗓子:“没有，我给妈烧了纸钱过去，还烧了一些衣物用品。”
陈秀岚感到欣慰:“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每年你妈的祭日，你都没落下过。”
温婉把镜头反转，让老太太看了眼现场。
青烟滚滚，火还在烧，香火蜡烛也烧得正旺。
挂电视前，陈秀岚顺便问了句:“今年跟顾先生回老家过年吗？”
温婉愣了下道:“还不知道。”
“家里晒了腊肉腊肠，我叫隔壁刘叔到镇上邮政局寄点给你跟顾先生吃，你把地址发过来。”
温婉含糊应了声，挂断通话，也没再发地址过去。
她在浓烟里偏过头，看到男人站在院门边那道高大的身影，静静盯着她，眸色深远而暗淡。
夜里，温婉一直站在院子里，她蹲下来逗着小白狗，听见了皮鞋踩在草地的声音。
她在冷月下仰头，看着男人那张清俊如玉的脸，一身深色西装，气质卓越。
温婉抱着狗起身，她缓缓抬起下巴对顾廷州苍白笑了下:“顾廷州，我们分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