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悯回头看向她，嘴角浮现淡淡的笑，那个时候真的很痛苦，可是看着她的信，他就忍下去了。
他一定要回去，而且他再也不要真如此无能，他要有一天再没人敢动她给他的东西。
“十二月九号，你来信说将军的回报都到了，里面没提到我，那就是没事。问我为什么不回信？再不回信，年下的压岁钱可没了。我回了：以后不要给我压岁钱了，等我回去给你补你的压岁钱，以后年年我都会给你压岁钱。我长高了，军营里的人都说我不像王子了，我每天跟他们一样，冬练三九，早上起来洗脸，冰碴子能把脸划破了，我都忍了，我跟他们一起练，一起吃，一起睡。我一切安好，很快就能回去了。”
皇甫悯一封一封信地口述回复，那些信他都倒背如流了。
皇甫安静静的听着，听他说他在军营的日子，听到他违反军法被打三十大板，听他立了战功，将军杀了一头猪庆祝，听他用身上的玉佩救了最初给他解毒的老大夫和他的孙女。
讲着讲着，皇甫安把头靠在他肩上，她闭上眼睛，听着阿悯讲述那些她只在戏文里听过的生活。
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那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行为，却是他们每天的生活。
皇甫悯说着说着，他低头，见她闭上了眼睛睡着了，伸手到她脸旁，还没碰到她的脸，就听到远处有脚步声靠近。
他轻轻叫醒安，“安，醒了，来人了！”
皇甫安睁开眼睛，在阿悯的搀扶下从水里走出来，远远走过来正是皇帝陛下皇甫凌天。
“父皇！”
皇甫安光着脚丫就朝父皇跑去。
“都多大了，合成体统，鞋都不穿！”
皇甫安吐吐舌头，“怕什么，又无外人在，况且我这裙子一遮，什么也看不到啊！”
“你这丫头，我真是越来越拿你没办法了！”皇甫凌天看向五儿子，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老五，你不在听戏，怎么来这了？”
“阿悯在跟我道歉，儿臣写了三十七封信给他，他一封都没回，儿臣可是记仇了。”
皇甫凌天笑了笑，“这事确实欠你皇姐一个道歉。”
“儿臣知罪，这就是来给皇姐请罪的。”
皇甫安挽着父皇的胳膊，笑眯眯地问：“父皇，怎么会来这里？”
“方才皇后提了，你二十了，再也留不住了该嫁人了。皇儿可有意中人？”
“啊？”皇甫安吓了一跳，“嫁人？我才不要嫁人，儿臣要一直陪伴在父皇身边，不好吗？若是嫁人了，女儿可就不能经常陪伴爹爹下棋，饮茶了！”
皇甫凌天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就你能说，朕都说不过你。”
“那是自然了！”
皇甫悯跟在后面，瞥了一眼桌角的鞋袜，他顺手拿起来，提在身后。
皇甫安跟父皇坐在棋盘两侧，两人执子相视一笑。
这棋局显然已经到了一个僵局，皇甫悯坐在一旁观看两人下棋。
“父皇，你贵为天子，儿臣愚钝，这就要请援助了！”皇甫安目光扫向阿悯。
皇帝见她这般，无奈地摇摇头，“这满宫里只有你敢跟朕耍无赖，罢了，你们姐弟刚团聚，便允准你一次。”
“那我和阿悯若是赢了，父皇可不许耍赖，要赐我们一人一个心愿咯！”
“你……这满宫上下，也只有你一个敢将朕的君。”
皇甫安嘟起嘴巴，“父皇~”
“好，就允了你们。”
得到父皇的准许，皇甫安眼前一亮，抓住阿悯的胳膊，“快想想，要怎么才能赢了父皇以一次，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皇甫悯还没搞清楚什么赌注，就被抓到了皇甫安那一侧，看着棋盘上的黑白子，皇甫安拿的是白子，可这白子已经是困兽犹斗，败局已定了。
“儿臣惶恐，自小棋艺不精，恐怕无法帮皇姐这个忙！”
皇甫安瞪他一眼，在皇甫悯背后，拧了一下他的腰，这个机会她一直拖了半月有余，就是为了等他回来，蠢弟弟，别辜负她一番好意啊！
皇甫悯在身后抓住她的手，握住。
两人背后的互动，皇帝并没有发现，他一向自诩棋艺在宫廷中难寻敌手，莫说他们二人，就是让太傅来，他也不惧一分。
“辰王，来试试，让朕也看看你这几年有什么精进？朕给你皇姐许诺了，若是这局棋能赢了朕，就赐她一愿望，你若是帮她赢了，朕也赐你一个心愿。”
皇甫悯立刻起身换了个地方跪下，“谢父皇，不过儿臣资质愚钝，之前下棋都是太傅给入了门，之后都是皇姐教导，若是她都无法赢了父皇，儿臣更是不可能了！”
“哈哈，你皇姐可是深得朕的真传，她教出来的人，朕倒是想看看！”
皇甫悯拱手行礼，“儿臣遵旨。”
皇甫安看着两人，笑着站了起来，“那这局棋就由阿悯代我来下，父皇。”
“嗯。”
皇甫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就把精力放到棋盘上了。
皇后循着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父子二人正在棋局上大杀四方，长公主坐在一旁看着手里的游记。
这幅画面狠狠地刺伤了她的眼睛。
皇甫安的身份，让她动不动，这个每日在眼前晃悠，却又除不得的眼中钉，让她每每看到，都心如万虫噬咬。
至于皇甫悯的出现，更是让她一生倾心被践踏如泥。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孽子的出生，就克死了她只慢一刻钟出生的六皇儿。
当年大婚，皇甫凌天承诺她，绝不专宠， 她的地位绝不会被任何女人凌驾，可是大婚五年，雪家的那个贱女人就以专房之宠进了宫。
好不容易等她死了，皇甫悯这个浣纱女所出孽子却出现在宫里，她才知道自己临盆那日，皇甫凌天去宫外陪着那个浣纱女生产。
“阿悯赢了，父皇莫忘了答应儿臣的请求！”
“杀敌一千，自损三百，辰王，你是准备和朕鱼死网破吗？”最后几个字，皇帝的语气里多了一分不悦。
皇甫悯急忙跪下，“儿臣不敢！”
“父皇。”皇甫安也跟着跪了下来。
见两个孩子 脸色大变，皇甫凌天突然又笑了，“朕就说说，怎地都跪下来。赢了便是赢了，说说你们有什么心愿，朕今日就了了这事。”
皇甫安想了想，眼前一亮，“儿臣想乞巧节出宫一趟。”
“你确定？就这个请求？”不止皇帝一脸意外，连皇甫悯都诧异地看着她，她想出宫好像也没人拦过她，就这么简单把一个好机会浪费掉了？
皇甫安认真地点点头，“嗯。”
“朕恩准了。那辰王呢？你刚封了王，这些兄弟你，除了太子也就你受封了，还想要什么奖赏？”
皇甫悯沉默片刻，“儿臣希望能进军营磨练磨练，这一年多的经历让儿臣成长了许多，儿臣不愿在金陵当一个闲散皇子，儿臣想变强！”
皇帝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皇子，这个皇子一向不受他重视，他没有母家，没有朝臣支持，这些年全是安儿护着才没有受欺负，这些他都知道，只是他没有理会罢了。
上次保护安不利，他才把这个儿子扔到军营，倒也没想过让他有什么成就，只不过是安的一个玩具，封王都是他洒出去的迷魂阵而已。
皇甫安听到阿悯刚回来就又要去军营，连忙用眼神示意他收回刚才的话。
军营多苦啊， 而且他一旦在外立了军功，那他还能回得来吗？
没有自己的势力，空有一身军功，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这次刚立了一个不大的军功，他就被人伏击，难道还不够他长记性吗？
皇甫安想都不想就跪下，“父皇，阿悯他--”
“朕答应你，西山大营，过几日等你皇姐过了生辰，你就去报道，不过，记住了，进去了，想再出来可不那么容易。”
“儿臣谢父皇恩典。”皇甫悯眼里闪过惊喜，连忙跪下谢恩。
皇帝起身，皇甫安还想说话，就被皇甫悯拉住手，示意她别说话。
“这几日好好陪陪你皇姐到处走走。”回头宠溺地看着皇甫安，“朕让你光明正大地出去，可别再冒充小宫女小太监了，成何体统。”
“谢父皇恩典。”
等皇帝离开，皇甫安着急地原地打转，“你说说你存的什么心思？刚回来多久你又想去军营，吃苦还吃上瘾了吗？”
“先把鞋穿上，日头落了，凉。”皇甫悯提着一双绣鞋跟在皇甫安身后。
皇甫安双手叉腰，气得脸通红，“不穿，你要气死我啊？你可是皇宫里第一个封王的，你要是再去立了军功，那么显眼，我都保不住你了！”
“安。”
“叫皇姐！”
皇甫悯叹口气，半跪在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脚，一边小声解释：“皇姐，我必须去，如果我还想活下去，那我必须扛过这段时间。”
顺从地抬起脚，让他给自己穿鞋，皇甫安不悦地问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