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锦承尴尬地挪开目光,"还不是那个悍妇,她说没算完那本帐不许出门,她竟然到处栓了狗,我只能翻墙了。"
桑锦幽想到家里的小霸王竟然被人逼得爬墙,看来娘说的真没错,"嫂嫂只是想要让你成才,哥哥,你不要让嫂嫂失望啊。"
桑锦承撇了撇嘴,"你们怎么都喜欢那个悍妇,她哪里好了?"
桑锦幽笑着看他,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哥哥,可不可以答应阿满一个请求。"
桑锦承好久没有享受过妹妹这么崇拜的目光,瞬间就嘚瑟起来,"说吧,小丫头想干嘛?"
"我把梅兰交给哥哥,哥哥给她寻一门亲事,帮我把梅兰嫁了。她陪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很好,阿满不想让梅兰以后老无所依。"
桑锦承还没有失去理智,立刻反驳道:"可是梅兰是你的贴身丫鬟,梅兰嫁了你怎么办?"
"我还有秀珠,还有李嬷嬷,还有玲儿和珊儿,都是很忠心的人。"
"怎么突然想把她嫁了?"
桑锦幽松开他的胳膊,笑意敛去,"哥哥愿意帮忙最好,如果不愿意便算了。"
"你都吩咐了,哥哥绝对放在心上。"
"阿满在这多谢哥哥了,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不然嫂嫂该担心了。"桑锦幽伸手推他。
桑锦承一脸不情愿,"她哪里会担心我,你嫂子恨不得我天天不要出现才好,哼,悍妇一个!"
桑锦幽笑道:"快去吧,哥哥口不对心呢!"
桑锦承摸摸鼻子,好吧,他有点想那个悍妇了。拍拍妹妹的头,他转身往回走。
又剩下她独自一人,站在桑府的花园,桑锦幽望着天上的月亮,寒冷的夜晚,她却没察觉到丝毫寒意。
她不知道在桑府之外,有另一个人也仰着头遥望着月光,雪花飘落,无情地冰了所有温暖。
"咳咳!"罗湛陌伸手合成拳头抵在唇边挡住了大半声音。
罗继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拼命向东哥使眼色。
东哥没理会他,过了一会,雪花越来越大,他才走上前,"二爷,这个时间进桑府,恐有不妥。夫人在桑府,不会有事,您还是明日早上再来光明正大地接夫人回府。"
罗湛陌看着眼前的高墙,如果他没受伤,这时他真想跳进去寻人。
"东哥,你有心爱的女人吗?"
东哥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噎着了,一派正经的人也少见地害羞了,但是敢为了心爱的女人跟别人打架的男人是不会藏着掖着心爱之人。
"有。"
罗湛陌意外地皱起了眉头,回头看向他,"谁?"
"珊儿,就是夫人身边的小丫鬟。"东哥说起珊儿,脸色柔缓了些,突然有正色道:"二爷,奴才从小跟珊儿一起长大,一年前订了亲,珊儿现在是奴才的未婚妻。"
"珊儿,那个总是在笑的小丫鬟……东哥,你怎么知道你爱她,而不是一时兴起,或是只为了有个家?"
东哥一板一眼地说道:"看不见她想念,看到了她若是受了伤心疼她,看到有男人想要靠近她,不管那人是谁,便是天王老子,也必须打跑。"
"若是你心爱的女人心里总是有另一男人的影子呢?"罗湛陌仰头让雪花落在他脸上,那种轻柔就如同那日在庙上将她带回,那时她手指的温度。
东哥语塞,明显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但看他不悦的表情,罗湛陌便已了然。
桑锦幽,全天下男人都无法忍受的事,你让我怎么忍受?
十岁带着一身毒从南龙国逃到金国,十四岁遇到改变他一生命运的罗家,罗中天让他立誓,以他二儿子之名活下去,以罗家人为亲,这一生善待他们,奉养罗老夫人,亲大哥,顾弟妹,从此他就有了金国人的身份。
为了活命,他用顶着别人的身份,这些年,他遵守约定,养着整个罗家。
如果没碰到桑锦幽,他会找一个时机回南龙国报仇,可是有了她,他第一次想安定下来,想一辈子用罗湛陌的身份活下去,而不是南龙国的高山王。
他毁掉了紫一阁,南龙国那边很生气,那又如何?
为了他的妻子,他心甘情愿。
可是既然已经决定嫁给他,为什么还要想着辰王?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化解不开的恩怨,能让辰王夜夜入她的梦?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离不弃……
好诱人的承诺,就那一个承诺,就在不经意间夺了他的心,罗湛陌愤怒地一拳砸向墙壁,冷声道:"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桑锦幽给梅兰留了个纸条,进入马房,走到罗府的马车跟前,"我要回府。"
马车驾出桑府,中央街上停下时,桑锦幽揭开帘子,"我要吃云片糕,去买一包来。"
"夫人,那这马车……"
"我自会看着,还不快去!"微微一怒,车夫连忙下车,跑向远处的糕点房。
桑锦幽握着马车缰绳,手心冒汗,自嘲一声,握紧缰绳,"驾!"
马车从热闹的大街穿梭而过,惹得周围摊子一片骂声。
马车越跑越不听指挥,桑锦幽脸色惨白,前面的马突然一甩头,马缰绳从手上飞出去,眼看着马车就要扑向冻实的河面,桑锦幽紧闭双眼,缩成一团。
"吁!"一只手飞快拉住马缰绳,骑在马上, 强行迫使马转向。
那人稳住马车后,回头不悦地训斥,"你疯了,差点没命了。"
看清桑锦幽的模样,对方困窘地扭过头,从马车上下来,"夫人,如果不会驾马车,还是不要……咦,这是罗家的马车,你是--罗湛陌的妻子?"
"多谢公子相救,妾身夫君正是罗湛陌。"
男子拱手抱了个礼,站在马车边说道:"我是萧睿,你大概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这次要不是你,罗湛陌大概会跟我同时间回金陵。你一个人出门?罗湛陌也放心,没有丫鬟也没有车夫?"
"夫人,您没事吧, 吓死小人了。"抱着点心跑过来的马车,一个劲大喘气,看到萧睿,急忙作揖感谢,"多谢公子救了我家夫人,小人叩谢公子。"
桑锦幽看着跪在地上替她感谢萧睿的马夫,心里不知该感动还是恼怒这些人的多管闲事。
在车上微微福身,"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萧睿回礼道:"夫人不必客气,我与罗湛陌是朋友,要是他知道我碰上这事竟然让他夫人受了伤,恐怕以后我也没脸再见他。雪越来越大了,夫人还是早点回府。"
"嗯。"
车夫战战兢兢地驾着马车回罗府,桑锦幽看着手边的点心没有一点胃口。
死,有时候很玄妙,她想着死了辰王便没有再迫害罗家的理由,并且她还不能死在罗家或者桑家,那会给两家蒙羞,她只能找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了结自己。
可是这个决定被人打乱了,想着刚才濒死的那一刻,怕是再鼓不起勇气了。
回到罗府,桑锦幽刚进院子,院中的雪茫茫一片,洁白一片竟无一个脚印。远远望过去,就见秀珠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怕早就被冻僵了。
看到她,秀珠颤抖着嘴唇,一起身却摔倒在地,她满脸泪水,卑微地跪在那里,浑身颤抖上,"小姐,奴婢愿领家法,奴婢知错了。"
桑锦幽望着院里的雪,一步一步踩过去印出两排脚印,走到秀珠面前,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像冰棍一样,微微蹙眉,"你在这里等多久了?"
秀珠狠狠磕在雪地上,泣不成声,"奴婢鬼迷心窍,小姐,你惩罚奴婢吧。"
惩罚?为什么要惩罚她?桑锦幽淡淡开口,"起来吧,我饿了,找人备些吃食,你回去休息吧。"
不等秀珠回话,桑锦幽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站在房间中央,扫视四周,突然不知道她应该做什么。
拿过一本看了一半的书,翻了两页便腻了。坐在绣架前面,手指划过她绣了一半的竹林,捡起针,盯了半天,找不到该下针的地方。
放下绣针,桑锦幽刚站起来,就听到一串脚步声靠近。
门被推开,罗湛陌下巴的青茬还未来得及刮去,衣服也还是昨天贺寿的那一套。
"你回来了!"
只是四个字,桑锦幽怀疑自己是否听到了一丝急迫之意。
"嗯,妾身回来了。"
罗湛陌上前一步,伸手拉住她的手,眼里含着少许期待和些许不安,"昨夜你来书房找我,为什么不进来?"
桑锦幽疑惑地看着他,那种情况她该进去吗?纵然她对秀珠很好,可是正妻和通房同房陪夜,对正妻是一种侮辱。
"小姐,早食备好了。"秀珠战战兢兢地走进来,没想到会撞上罗湛陌。
秀珠脸色猛然惊变,那种惊吓连桑锦幽都察觉到了,"秀珠,你怎么了?"
"奴,奴婢……早食备好了。"秀珠说完这一句急忙跑了出去,好像有猛兽在追她似的。
罗湛陌看向她,"你没吃东西就从桑府回来了?"
桑锦幽瞧了一眼一眼秀珠的背影,在心里下了个决定,转头看向罗湛陌道:"爷赏脸一起吃早食吗?"
"走吧!"
两人来到正厅吃早点,桑锦幽执起勺子,舀了一勺鸡蛋羹,优雅地送进口里,眉头微皱,放下勺子,刚抬起头,一瓶麻油已经送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