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桑,水岫山脚下。
千年槐树上挂着的祈福牌子,化成了一个风铃,随风摇曳发出悦耳的声音。
四周风景依旧,古井静静地呆在原地,井口有缕缕黑烟往外冒着,此时封印已然非常薄弱,焰魔飞出近在咫尺。
我打开右手,手中依旧是那道封印。
身后是正给我鼓励的万飞与郭胭泥、端木锐与落茗、雷默与端木铃。
我缓缓走到井边。
从井底又传出来那个声音:“他背叛了你,你把封印解开,放我出去,我帮你报仇。”
这次我再也不会信他了。
我抓起一把药粉,运起翾翼之力让药粉往井口飞去。井口上封印图案立即显现出来,其中有一小瓣是缺失的,我要做的就是把这小瓣给补上。
眼中闪着坚定的目光,带着必胜的决心,飞至井口上空。将手掌打开,把封印从手中释放出来,向井口缓缓推进。
焰魔似乎比我想象中要安静许多,或许是之前所有的黑魔都被我们消灭了的原因。
若是如此,眼前便是极好的时机,我努力地将封印向那井口推去。
这个过程似乎比我想象的要简单许多,马上就要封上了,我看到了希望。
也许,被封在井底数千年的焰魔并没那么厉害,一切都只是我想多了,只要把这封印修复好,一切也就结束了。
但,就在即将封上的一瞬。
一道蓝光从井底闪现,那是一团焰魔之火,似乎是想冲出这封印。我加大封印上的力量,焰魔之火努力地往外冲着,双方全力僵持着。
旁边的人紧张地看着,但事关焰魔,无法帮忙。
只见那焰魔之火越烧越大,若是今日我封印成功了,他将被困在里边,如此他自然要拼尽全力抵挡。
终于,焰魔之火从那道封印烈口冲出,又冲破我的这道封印,直逼我来。
我脑中还记得狐族地法术,双手用法力凝成了一道结界,抵挡住了来势汹汹的焰魔之火。只是我这凡人身躯不能无限制的使用法力,焰魔之火熊熊燃烧着,蓝色光芒把我整个个照成了蓝色。
我的结界越来越弱,身体已经出现反噬之象了。终于,那焰魔之火冲破了我这结界,重重地打在了我身上。
我受到重创,吐了一口鲜血出来。这血刚好吐在焰魔之火上,竟把焰魔之火熄灭了。
我身体从空中往地上坠了下来。
“少主。”郭胭泥施展轻功,将我接住。
我躺在郭胭泥怀中,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郭胭泥对万飞道:“师兄,甘液灵药,快给少主服下。”
“好。” 万飞忙将甘液给我服下,郭胭泥在身后运功帮我恢复身体。
运完功后,郭胭泥忙问道:“少主,怎么样?”
“好些了。”借着甘液的作用,我缓了过来,“不过封印我没有补上。”
面前是几位好友担忧的神情。
我笑道:“没事,我可以继续。”
“不如,先把伤养好……” 落茗道。
“不行。”落茗的话被我打断,“今日是唯一的机会了。无论如何,一定要现在把封印修复。”
我再次走到井边。
刚刚焰魔之火是怕我的血的。
为何所有的翾翼宿主都是出自周门?想来,定是和这身周门医血有关。
上次我来到这古井旁边,也因重伤吐了一口鲜血到井中,从那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黑魔出来。难道是被我的血克制住了?
回忆起周门祖师周缘的信中内容:吾周家承蒙金钗仙子不弃,在其归隐山林前,传以仙家医术于我祖上。
周门医血传承给后辈,必须以周门医血为药引代代相传,那第一代周门医血如何来的?只能是金钗仙子。
所以历代每位翾翼宿主会同拥有金钗的还魂玉箫和翾翼的天蚕丝,必须是这二者结合才能对付这焰魔。
我闭上眼睛,井底又传来那个声音:“他背叛了你,你把封印解开,放我出去,我帮你报仇。”
脑中出现当日翾翼用天蚕丝破坏这封印时的画面。有一根玉箫飞了过来,挡住了那天蚕丝。
金钗仙子的身影浮现:“翾翼,莫中了焰魔离间之计,否则将会给后世带去无尽灾难。”
翾翼心间装满了委屈与愤怒:“金钗,我视你为好友,你为什么要和司掣一起背叛我。”
“这只是焰魔奸计,你莫中计了。”
“可我亲眼所见。”
“那不过是焰魔幻化出来的画面而已。”金钗解释道,“我们一起先修复好这封印,再去弄清楚真相,如何?”
听到此话,翾翼罢手了。
金钗割开手腕,吹响玉箫,运起雾原,用身上之医血之精华填补了那道封印。
翾翼轻笑一声:“这是我和司掣设下的封印,你一小小医仙如何能修补?”
金钗再次吹响玉箫,将翾翼身上之伤治好:“我的力量自然无法和作为战神的你们相比,翾翼,只要你在这道裂缝处加固一下即可。”
井底又传来焰魔声音:“他们背叛了你,你把封印解开,放我出去,我帮你报仇。”
翾翼心中的怨念再一次被唤起,受伤的眼神看向金钗,质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背叛我?”
“相信我,我们没有。”金钗坚定道,“翾翼,你是战神,你该护这片土地上的生灵,今日一定要加固好这封印。”
“司掣已经长眠了。”翾翼心间之痛从眼中溢出来,“为什么在他长眠之前,我看到的是你们背叛我的画面?”
“司掣是长眠了,但他无法放下此事,尚留了一缕元神在人间。他想向你解释,告诉你真相,以此执念强留了一缕元神。”
“真的?”翾翼问道。
“真的。”金钗应道。
“好,我等他向我解释。”
翾翼运起她强大的法术,片刻后,修复了那道裂痕。
金钗欣慰地看着被修得好的封印:“翾翼,我们来这世界的使命达成了。”
翾翼法力消耗得差不多了,说话时很是虚弱:“我这样修复没有用的。这封印是我和司掣二人共同完成,凭我力量只能修复到如此。待他日焰魔力量恢复,一样能冲破这裂缝。我的力量也已经消耗完了,也该长眠了。”
“我们仅能做到如此,之后的事便交给后世吧。”金钗微微笑道,“翾翼,我会帮你的。”
翾翼用她最后一丝力量飞走了,她的委屈和愤怒终在长眠之前,化成了一抹微笑。
我睁开双眼,从刚刚画面中走了出来。
果然周门医血是金钗仙子传给周门的,原来这医血可以做第一道封印修补。
我再次飞到水井上空,拿出玉箫,学着金钗仙子模样,割破手腕,吹响玉箫,用血中精华把封印一点一点修补好,这次焰魔之火没再冲出来。
我看到被修复好的封印,心中大喜欢。又回想刚刚画面,这是金钗仙子的力量,虽能修复,但力量太弱。
我身上还有翾翼之力。
我运功将翾翼之力凝结而成的白色珠子从体内逼出,再将珠子里的力量,全数加固到了封印中。就像当年翾翼用自身全部力量加固这封印一样。
这次运功结束,封印加固好了。
我成功了。
但没了的翾翼之力我,和普通人并无区别,再加上内力全数耗尽了,我身上再无一丝力气,犹如一团棉花一般。
身体再一次从空中缓缓落下,我看到玉箫停在了空中,然后消失不见。玉箫又回到了名剑山庄第七间库房里,等候着它的下一位主人。
郭胭泥再一次将我接住,相同的方法疗伤又来了一次,但这次无用了。
我看到了郭胭泥的眼泪,她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已经耗尽了我的全部力量,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
如今这封印修好了,我的使命结束了。
我与沧月曾约好,待他日完成使命后,便寻一处安然僻静之所,携手度过此生。
但,我怕是要食言了。
我身上的生气不断地在流失,所剩的时间越来越少。
“雪儿。”落茗几人来到我身边。
“茗姐姐,帮我告诉沧月,白首不离的誓言,我做不到了,对不起。”
落茗流着眼泪对我点头。
“师叔,告诉我娘,从小到大许多不明白的事,我都已经明白了。谢谢她为我所付出的一切,我终不负翾翼宿主使命,封印了焰魔,还这世间以安宁。但做为她的女儿,不能在她跟前承欢膝下,侍奉左右,请她原谅我的不孝。”
我从怀中将龙凤佩拿出,交到胭泥手上手上,“师叔,这是我爹娘的定情信物,帮我交给我娘并告诉她,我爹一直在等她。
“影儿已经练成了寒冰诀,可以帮我娘恢复容貌。”
“好。”胭泥应道。
“还有小迪,再有半年他身上周门医血便成了。我今日才知道金钗仙子传医血给周家的意义,不仅能救人,更能封印这焰魔。告诉小迪将周门医血传下去,身怀医血,叫小迪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
身边朋友眼中含着热泪,满满的心痛与不舍。
“我上官白雪此生能交到你们这些好友,无比荣幸,此生无憾。”
还有很多话话要说,还有许多事没有做,但来不及了。
走到这一步,才发现原来人生这么美好,有这么多在意的人,有这么多在意的事。
脑中出现了生前无数地画面:
娘亲细心地教我武功时的场景,和娘亲一起义诊时的场景,躲避追杀时的场景,在山中和小动物们痛快玩耍的场景……
在兰宁娘亲离开的场景,在白府生活的场景,和沧月相遇的场景,在临城时和至亲相处的场景,遇到枝影时的场景,和沧月成亲的场景……
从小到大,一桩桩,一件件,都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
“我听到里面有呼吸声,所以挖开来看看。”
“莫沧月,我以后的夫君就得是你这么好看的才行,等我长大了,你就做我夫君好不好?”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我刚刚没有想占你便宜,是无意碰到的。”“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喜欢我?”“嗯,你长得好看,脑子又聪明。”
“待我们破解了那百年大局,待我们完成了司掣宿主和翾翼宿主之使命,我们便寻一处安静悠然之所,远离开江湖纷争,厮守一生,可好?”
“雪儿,我们成亲可好?用我一腔真情,护你一世安宁,守你一生幸福。”
“举案齐眉,携手一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仿佛看到了沧月拼命赶路的画面。
在与沧月一起走过的画面中,我慢慢地闭上了双眼:“沧月,以此相守执念,可否还能在来世遇上你?”
依然记得那年兰宁的第一场雪,我和沧月两人牵手走在那纯洁无暇的道路之上,身后留下了我们一起走过的每一步脚印,面前是初升的太阳,那份温暖至今记忆犹新。
仿佛又看到了雪花漫天飞舞的画面。
再见了,沧月。
再见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