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阁书房中有很多医书,送走陈脉后,便和沧月一起呆在这书房内。
我把杏老给的药拿出来,对着药一本医书一本医书地找。
“杏老当是给我这药时说它能洗经伐髓,却没说要如何用。以前有问题都是问我娘的,现在不懂的只能找医书了。”
沧月并未回复,而是在书房里寻着书看着。
不知安静地看了多久的书,小琴端着茶水进来:“小姐,沧月公子,你们喝口水吧。”
“我不渴,你放那吧。” 我应道。
“小姐出门一趟,变得这么用功了?”小琴好奇道。
我没回她,依旧看着我的书。
小琴见我这没啥事,退出了书房。
从不知道看医时自己竟能这般专注,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一杯清茶被送到了我眼前。
“小琴,我说了,你先放一边。”说话时,眼睛还在盯着医书。
“水温现在刚好,喝口水再继续看,不急。” 这是沧月声音。
我抬头,沧月正端着茶站在我面前。
下午的阳光正洒在他身上,仿佛整个人都散着金光,一时间我竟看愣了。
“师父!”苗迪欢快的声音和跑步声传来。
我接过沧月的茶,似乎为了掩饰刚刚的发愣,勉强装出喝茶的样子来。
苗迪一会儿便跑到书房中,欣喜叫道:“师父。”
“小迪放学啦?”我笑道,“几月不见,你好像长高了。”
就见苗迪突然向我跪下,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这大礼直接把我整懵了,忙起身去扶苗迪:“怎么突然行这大礼?”
苗迪不肯起来,仍跪着道:“谢谢师父。”
“谢什么?” 我将他扶起,“听话,起来慢慢说。”
苗迪站了起来,眼角含泪说道:“五日前,苗家村村长来白府接我回村接圣旨,朝廷为我祖父平反了。”
这消息比我预想得要快得多,没想到皇上动作这么快。
“皇上一定是看在此次你对嘉元救灾有功,才会赏赐这恩泽。”
苗迪又道:“来颁圣大臣是祖父的学生,他把当日您和皇上说的话都告诉我了。”
“你是我徒弟,我自然要帮你,”我笑道,“而且这本就是朝廷欠苗相的,是朝廷的不对,我当着皇上面就是这么说的。”
“不仅如此,您还和皇上说,我的路让我自己选。”
“对。皇上和太子都答应了,所以你以后不用有负担。”
“他们是您的亲人,您不希望小迪成才去帮他们吗?”苗迪一脸真诚问道。
在苗迪面前,我才会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笑道:“我当然小迪成才,也希望你去帮他们,但这一切都在你自愿的基础上。
“师父最希望你能看清自己的初心,做自己想做的事。你曾说所谓侠士,当为国为民全力以赴,若这是你们初心,将来不管你站在什么位置上,都要记得。
“你师父我本身也没什么本事,但我会尽可能的全数教给你,然后再给你自由。你将来想做什么都可以,但一定不要违背了自己的初心。”
“谢谢师父。”苗迪终于把目光放到旁边的沧月身上了,“师父,请问他是?”
“他叫沧月,是丽安镇金神通的真传弟子,以后会经常来白府的。他可聪明了,你有不懂的都可以问他。”
“丽安镇。” 苗迪两眼放光,“就是那个无所不知的丽安镇吗?”
我点头,看苗迪这模样,定是想起找姐姐的事了。
“小迪,你姐姐苗双一直没有准确的消息,目前寻人情况,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那师父先说坏消息吧。” 苗迪道。
“我曾把你姐姐情况告诉了沧月,沧月推测说你姐姐可能不在人世了。不过,这只是他个人的推测。”
苗迪点了点头。
我又道:“好消息就是,你师父我又交了新的朋友,这朋友可是连丽安镇都不知道她是谁,她答应帮我找你姐姐,还是有希望的。”
“谢谢师父。”
“还有一个好消息,”我甜甜笑道,“你猜沧月为什么会经常来白府?”
苗迪目光在我和沧月之间转着。
我端起旁边的茶喝着。
突然,苗迪瞪大了眼睛,惊道:“师父要成亲啦?”
“噗……” 刚喝进嘴的茶又喷了出来。
苗迪上前拍了拍我背,一副小大人模样问道:“那师伯怎么办?”
我眼泪都被呛出来了。
又听苗迪小声道:“师父是要和沧月公子成亲吗?我以为您是要嫁给师伯的。”
“成亲?沧月?师兄?” 我敲了一下苗迪脑袋,“你这小脑袋都装了些什么?是不是我不在家,师兄又把你带坏了?你师父我才多大,我还想多玩几年,压根就没想过成亲,你们一个个的都怎么了?”
“哦。”苗迪摸了摸脑袋,“那师父带沧月公子回来是干嘛?”
“去,查看沧月的脉象。”
“哦。”
小琴不是说苗迪很忙的吗?我看他这瞎想的劲头,怎么看都是闲出来的。
“回师父,沧月公子的脉象和吴爷爷的很像,但之前受的伤应该比吴爷爷更重,我检查了他手腕脚腕,之前似乎被利刃挑断过筋脉。”
“不错,都说对了。” 我赞许道,看来这段时间苗迪还是用功了,“我再问你,旁人要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像他这般站起来吗?”
“定是不能。”
“沧月体质特殊,我们只要治好了他,就能找到治好吴前辈伤的办法。”
“哦。”苗迪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了,笑道,“师父是觉得沧月公子身体好得快,如果用错药了,只要及时调整,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但若是直接在吴前辈身上试,也许就救不回来了。”
“看破不说破,更何况沧月还站在这呢。”
“哦。”苗迪又挠了挠头。
目光悄悄落到一边沧月身上,似乎见他嘴角微微翘起了些。
傍晚的兰宁街道,没有白日的那份喧嚣,小贩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跟着沧月穿过了几条街,来到一所宅邸前。门口未有任何牌匾,位置也并不起眼,周围很是安静。
“你住这里?”我向沧月确认道。
沧月点头。
未曾敲门,就见两名男子把门打开,对着沧月一礼,笑道:“少主,你回来了?”
他们叫沧月少主?
听到动静便来开门,再听他们吐息,是有武功在身上的。
也对,沧月如此优秀之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就像蒋洛追随萧遥一般,沧月又怎么会没自己人马。
“这是易烟,这是何仁。”沧月向我介绍道,“还有吴启和后荒,他们在外办事,待回来后介绍你认识。”
“见过白姑娘。”易烟与何仁对我一礼。
我颔首回应。
似乎我对沧月的情况一直了解得都不多,这一刻也不知道该说啥。已经知道沧月住哪了,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那我回白府了,你明天记得来白府找我,试杏老给的药。”
大概这段时间和沧月天天呆一块习惯了,分开时竟还会生出一份不舍来。
“雪儿。”正打算回去时,听沧月唤道。
“啊?”
正不解时,见沧月伸手向我,脸上带着淡淡地笑意:“进去看看?”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沧月柔情的眼眸像是会酿蜜一般,只要对上,便觉得心中一阵甜蜜。
那是早春的一朵鲜花绽放,是清晨的一缕阳光照耀,是寂静山林中的百灵鸟吟唱,是湖面的涟漪不停荡漾。
没有过多的言语,微微点头回应了沧月的邀请。
手刚刚触碰到沧月手心,便被他紧紧握住。心灵微动,一阵温热从沧月手上直传至心底,几分柔情,几分心醉。
大约是注意力全在这份微妙的感觉中,竟不知走了多久,也未注意到院里景致。
“可喜欢?”又听沧月问道。
“啊?”
抬眸时,看到沧月眼神含着笑意正看着我。
一向清冷如玉的沧月,只是微微一笑,那惊人的样貌便瞬间占据了我所有的意识。如此少见的温柔,太过于美妙,让我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一起用晚膳?”又看到沧月嘴唇微动。
又是点头回应。
沧月若是刺客,大概只要对我一笑,我便会毫无招架能力,乖乖把命奉上。
“你是兰宁人?”我实在是好奇沧月为何会在兰宁有套宅子,我小笨脑子能想到最好的理由便是这个了。
若我早知道他就住在兰宁,在嘉元时也不用费力哄白帆半天,才让他答应沧月与我一道回兰宁,直接说我们是顺路一起回来不就成了。
沧月摇头。
“那你在兰宁怎么会宅子?”
“去年命人置的。”沧月应道。
“你经常住兰宁吗?”
沧月摇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办事,这没住过几日。”
“那你置这宅子干嘛?总不至于早算到了今日吧。”
对面那如月光般温柔的目光,此时落在了我身上,像在告诉我某种答案。
不知为何,我莫名就往自己身上想。我是去年来到兰宁的,与沧月置宅子的时间正好对上。
我连忙打断了自己这胡思乱想,那时我还不认识沧月,又怎么可能?
但,如果就是我心中所想的那般呢?
安静了片刻,听沧月应道:“嗯,算到了。”
“我也是去年到兰宁的。”
“我知道。”
目光微转,透着几分期许:“你怎么知道?”
“在风王府时,你说过。”
“哦,对。”
那时让他帮忙分析我娘亲在哪,把到遇到鬼婆婆前后发生的事都细细与他说过。神情微变,几分失落之感油然而生。
“但……”又听沧月说道,“若那时你没告诉我,我也是知道的。”
也对,他们丽安镇本就是号称无所不知,就算我什么也不说,他定然也是知道的。
嘴角笑意又悄然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