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中是一对可爱的小泥人。
说它们可爱，也是实在找不到词来形容了。
照理说，用泥巴撮出来两个圆圆的头，应该不是难事吧，但眼前的小泥人，本该是圆圆的头被撮得歪七八扭。
勉强算是圆球的脑袋，背面粘了几条细细长长的泥，应该是就头发了；那正面应该就是……脸吧。
脸上被点了两个小点，就是小泥人的眼睛了；没有画鼻子；嘴巴处是一根弯弯的线。
虽然简单，但也看得出小这俩小人正笑得开心的模样。
一个泥人身后，工整地写着“莫沧月”，另一个泥人身后，歪歪扭扭地写着“上官白雪”。
和小泥人同款笑容的我，手中正拿着这俩泥人左右翻看着：“这是我小时候做的？”
沧月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点头回应。
“真可爱。”又将小泥人拿到窗前，让它们沐浴在月光之下。
不知何时，沧月走到了我身后，将我轻轻抱入怀中。
我拿着泥人的双手一颤，心碰碰直跳。
手中的一对泥人正在朦胧的月光下面对面望着，房中的俩人正静静抱着。
“雪儿。”许久，身后沧月声音响起，“以后无论何时，都莫要让自己处在那生死边缘了，我再也受不了那种煎熬。”
泽顺镖局时，我只想着学成寒冰决，全然没顾沧月的想法。
我在密室练功之时，他在外等待时间中定然是极不好受，如他所说，是煎熬。
沧月抱着我的双臂紧了几分：“我不能失去你。”
一直以来，都是沧月细心呵护着我，都是我依赖着他。今日才知，我们彼此间的这份依赖是相互的，原来我在沧月心里是如此重要。
沧月昨日话在耳边响起：你可还记得，八年前在鹫峰山中，你救了一个被埋在陷阱里的小少年？
此时此刻，许多被尘封地记忆浮现在脑海。
那是八年前的我，小小的个子，在河边玩着泥巴，一位小少年走向我。
他问：上官白雪，你在玩什么？
我说：这俩个小泥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他们正在拜天地。
他问：你知道什么是拜天地吗？
……
这些年，我总是隐隐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之事，但却又想不起来。
今时今日，我终于都完完整整地记起来了。
我缓缓转过身，抬头面对着沧月，双目含情，重复着儿时的话：“莫沧月，我以后的夫君就得是你这么好看的才行，等我长大了，你就做我夫君好不好？”
我再一次看到了儿时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惊鸿笑容，记忆中那模糊身影终于清晰。
他正站在我眼前，亦是重复着儿时说过的话：“那你可知我是谁？”
“知道啊，你是莫沧月。”
“好啊，我答应你。”说完他冲我一笑，“那你可不能忘了我。”
“嗯，不忘。那你答应了我，可就不能娶别的女子了。”
“自然。”
就有刚刚，我还在感慨，落茗与端木锐，枝影与无双，他们之间缘份的奇妙。
现在才发现最奇妙之缘份在我和沧月之间。
我脑中那模糊了八年的身影，竟然就是沧月，就是那个我要他做我夫君的惊鸿少年。
“原来第一个说要娶我之人是你。”
“当然是我，也只有能是我。”沧月宠溺又霸道。
“还好是你，庆幸是你。”
“雪儿，你终于记起了我。”沧月一声复杂的感慨，继而又是深情款款，“儿时我们说好的，你若记得，我便履行当日之约，如今你可不能反悔。”
“我上官白雪，一诺千金，绝不反悔。”
默然相视，沧月眼里闪烁着掩饰不住的灸热，万千情愫荡漾在彼此之间。
双眸迷离，沧月低下头缓缓地亲吻在怀中人儿的唇上。
动情又缠绵，甜蜜而曼妙，仿佛周围一切都不在，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夜色微凉。
一对泥人安静地呆在一边。
灯光温暖。
二人并排坐着，我轻靠在沧月，沧月轻揽着我，缓缓讲着：
“隐逸山庄前庄主莫云翔成过两次亲。第一次是与赵旖旎，他们育有两个儿子，莫隐月和莫逸月，可是赵旖旎因病早逝……后来，莫云翔有了他生命中的第二位夫人，又有了他第三个儿子。
“这第二位夫人，尊贵、美丽、聪慧，在她的带领之下，隐逸山庄在江湖中地位一日胜过一日，直到代替上官山庄成了天下第一庄。”
反应慢半拍的我，竟未意识到沧月讲的是自己的故事，还傻乎乎地接话道：“莫隐月，听着耳熟。”
“神通榜第三，功力能和你大师伯相当。”沧月说道。
“是他呀。”我终于想起了这人，“当年在临城附近伏击我和娘亲的人？”
“莫隐月此人虽算不上什么义薄云天的大侠，但也并非是会为个人的功名利禄去害人之人。当年在临城外，他之所以要刺杀你和你娘，只是想证实你是否真的能打出神龙掌。”
回想起当时与莫隐月交手之时，那强大的压迫之感依然记忆犹新。当时他把我逼入绝境，可是一点也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要不是大师伯出现，我甚至觉得会直接死在他手上。
又听沧月继续道：“上官山庄和隐逸山庄之间的恩怨，是因为《神龙秘籍》。你祖父上官锆当年把这本秘籍带到了上官山庄，只是要结束江湖纷争。只是隐逸山庄并不这么想，他们只觉得上官山庄是为了得到这秘籍。”
“才不是。”我应道，“我们自己的武功就够强了，谁稀罕他们的秘籍。”
“自然不是。”
沉默片刻，沧月未再说话。
我又道：“莫隐月和莫逸月兄弟二人在江湖中赫赫大名，连我都时常听人提起。只是不知他们竟然是兄弟三个，那莫云翔的第三个儿子怎么从未听人说起过？想来他有那么鼎鼎大名的两个哥哥，应该也不会差吧。”
沧月眼神缓缓抬起，与我四目相对。
他似乎有许多话想告诉我，但又不知如何讲，所有的话都藏在了这眼神中。
而直到了此刻，我才意识到他们的名字竟如此接近。
莫隐月，莫逸月……
沧月……莫沧月……
因为惊讶，我嘴不自觉地微微张开：“你就是莫云翔的第三个儿子？”
沧月点头。
“你竟是隐逸山庄的人？”我意外道，“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
“我不是隐逸山庄的人。”沧月这话说得平静亦肯定，“我早已和他们断绝了关系。”
把这一连串的信息拼接起来，脑中灵光一闪，所有的意外和惊讶又变成了激动，紧握着沧月的手，颤抖说道：“你就是那莫家没人要的孩子，对不对？”
沧月又是点头。
得到沧月肯定的答复，我激动得直接扑进了沧月怀中，紧紧抱着。
当日在秋枫潭边，迷糊之时见沧月的身形好熟悉，我就知道一定一定在哪里还见过沧月。
原来他就是丽安镇中，那个说会保护我的少年。
当时我意识模糊，只记住了那他模糊的身形。原来在秋枫潭边，我就已认出了他就是当年要保护我的少年。
我本已不抱希望，但苍天垂怜，此人竟是沧月。
原来是沧月。
不知不觉，眼中已是泪眼模糊。
沧月从旁拿出了一瓶醉心丹和一瓶金创药，笑道：“这是在桃园，你让我转交给你救命恩人的东西。看，我帮你转交了，他也珍惜得很。”
被沧月给逗笑了。
沧月亦是满足地笑着。
仅这一刻笑意，便足够打败这冬日深夜中的阵阵清冷，温暖整片大陆。
“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明明开心笑着，眼中却是止不住的泪水，“当年若不是你帮我们挡住麻子脸，我可能早就没命了。而命运又安排你我相遇，让我练成寒冰诀来帮助你，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沧月轻抚着我脸上的泪珠，轻声应道：“当年是你打出神龙掌自己化解的危机，我那点帮助算不上救命之恩。”
“如何不算。”我笑容依旧。
沧月又将一瓶胭脂拿出来，轻轻放在我的手上，对上我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
我又一次清清楚楚，完完全全地看到沧月的笑容。仿佛看到了梅花在雪枝上盛开的画面，仿佛听到了寒梅枝上雪花融化的声音。
“你在桃园还说，这盒胭脂可以送给心上人做礼物，我早想送给你了。”
手中是我亲手做的胭脂，竟这般戏剧性地又回到了我手上。
沧月那独特地声音，坚定又温柔：“待我们破解了这百年大局，待我们完成了司掣宿主和翾翼宿主之使命。我们便寻一处安静悠然之所，远离江湖纷争，厮守一生，可好？”
“好！”心中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沧月，江湖那么大，还能遇到你，真好！”
今夜的风都是甜的。
“其实你我在嘉元相遇并非是巧合。”沧月又道，“是莫隐月将重伤的我，故意放在了你们经过的路边。”
“莫隐月？”沧月当时那重伤模样，连我这医者都极为震撼，每每想起都心疼不已，“当时是谁在黑魔之后，二次重伤了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沧月神情未有任何波澜，只听他轻声道：“莫逸月。”
这两兄弟，一个伤他，一个把他放在我经过的路上，真是有意思。
“莫逸月为何要伤你啊？”
沧月眼神略暗了暗：“都是很久之前的往事了，不提也罢。”
“对，不提也罢。”我紧紧握着沧月之手，“以前的事都已过去了，未来有我陪你。”
“雪儿，你的出现，早已治愈了我所有的伤痛。此生有你，足矣！”
“如今我已经学会了寒冰诀，又有枝影帮我，寒燎丸也已做成。只待为你治好黑魔之伤，续好你身上所有的经脉，恢复你以往的功力……”
一件件，一桩桩。
如数家珍般，细数着我们之间，所有的未来可期……